“可是……”莫尘不想让林海诚也蹚这一趟浑水。
“那还能有谁去呢。”林海诚十分平静，就好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这话没错，合适的人选也只有他了。
“您打算怎么做？”莫尘问。
林海诚淡然笑了笑：“我自有办法，别忘了我这年纪也算得上半个老谋深算了。”
林海诚上楼忙活了一阵，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你听得见吗，莫尘。”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飘来，这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失陪了。”莫尘简单交代了一下就拉着任玄良匆匆上楼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任玄良不明所以。
“是右弼的声音，就别在他们老人家面前说了，就别在老人家面前说了，省的劳烦他们再费心思。”莫尘说。
在二楼经过白秋惟的卧室，门闪着一条缝，莫尘不经意扫视过去，白秋惟还在憨憨地睡着。莫尘不自知地笑了笑，又闭着眼摇摇头：“我真是愚蠢……”
“啥？你说啥？”任玄良听见他自言自语，又是莫名其妙。
“哎没事，先去听听右弼有什么消息。”
另一边，林海诚的脸颊满是赤红色，手里握着一个白酒瓶，大摇大摆地向着舒心堂的方向赶。冬天的早晨气温很低，林海诚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对着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呼出的水汽便如透明的火焰，在干燥冰凉的空气中挥洒。
在清早赶着去上班的行人看来，这就是个落魄的宿醉汉子，对他身上浓烈的气味都唯恐避之不及。
酒精刺激着林海诚的胃，火辣辣的，脸虽然泛着赤红，油光可鉴，但并不烫，他天生酒量不错，但从来就不喜欢喝。
他尽力着用理智抵御酒精的麻痹，步履蹒跚着走到了舒心堂门前。
尖锐的三个艺术字依旧直立在屋顶，这家店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色。林海诚大量了一番，不受控制地咧着嘴笑，踉跄地推门进去。
“这可不是什么善茬。”纪谦诚嘀咕着，看到这样一个大清早就醉熏熏的汉子，不免就头皮发麻。他使用这副身体也有一段时间了，听朋友说过“酒”这种东西，但自己却从未尝过，在一定程度上他时很鄙视这些醉酒的人。
“我叫纪谦诚，先生怎么称呼？”纪谦诚硬着头皮去迎林海诚。
“唔…我叫林……林诲，听说你们这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是吧！”林海诚摇摇晃晃地挥舞着酒瓶，口齿不清地含糊说着，脸庞反着光。
“这渣滓！”纪谦诚暗暗骂道，“谁用了你这身体真是倒了霉！”
“那当然！我们这的催眠疗法能缓解许多病症的痛苦。”纪谦诚陪着笑脸。
“那好！老子上个星期检查出来胃癌晚期！医院跟老子讲没救了！嘿你敢信？”林海诚阴沉着脸不住地点着头，不时地用一张手帕捂住口鼻大声哭嚎，眼里盈着泪，“我还没活够！让我死？嗝——呵呵，老子可不会死这么早。”
“是是是……”纪谦诚不由得一阵恶心，却还要一脸假笑。
“你肯定治得好我，嗯？对不对？”林海诚跑上前双手拉住纪谦诚不停的摇晃。
一阵熏人的“酒气”就直冲纪谦诚的鼻孔，纪谦诚的眼睛都被这气刺地生疼。
“这就是酒的味道吗？额，太冲了。”纪谦诚没有喝过酒，也没有闻到过酒气，第一次面对这种东西，虽然觉得太冲，但又有着一点好奇，这东西喝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请您来楼上。”纪谦诚先走上了楼梯。
“嗯？等……等下，我先醒醒酒，我看你这不有壶茶吗，我喝点，不介意吧。”林海诚踉跄着走到藤椅上坐下，手里却还紧攥的着酒瓶，仍用一块手帕捂着口鼻大口喘气。
“不介意不介意，我先上楼准备一下，您喝点茶！”纪谦诚匆匆跑上楼。他渐渐习惯了作为人的感觉，他喜欢陶瓷，喜欢檀香，喜欢每天迎着客人。除了身份是索尔帝国人之外，目的是夺取人类躯壳之外，和其他热爱生活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擤了擤鼻子，发现刚刚浓烈的“酒气”刺激得他嗅觉几乎失灵，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即使灵魂比人类强大许多，身体素质各方面都会碾压普通人类，但即便如此，大脑也抵不住这样强烈的感官刺激。
林海诚见纪谦诚上楼去了，悄悄地拆开一个小布袋，把里面的灰黑色粉末洒在地毯上，又胡乱踏了几脚，把粉末掩埋进地毯的布缝里。
这时候，林海诚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忽然又调整了一下表情，趴在桌子藤桌上，手帕捂着嘴呜呜大哭起来。
“嗯？”纪谦诚看得一脸懵逼，这人怎么跟个智障一样。
“林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这是纪谦诚诚心地发问，他忽然觉得，人类很有意思，打算好好来观摩观摩。
“纪老板！我真的没救了吗！我剩下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条命在！就这也要被夺走吗？”林海诚悲声大嚎，又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嘲笑。
“我悔啊！我千不该万不该去去赌！我劝自己说，赢了钱就能能给儿子治病了，其实！我怎么不知道是我自己嗜赌成瘾！全完了！儿子没了，老婆跑了，全部家当都砸进去了……然后，然后呢？哈哈哈，胃癌？我竟然查出来胃癌……”林海诚怒睁圆目，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纪谦诚想着，他试着搜寻这具身体的大脑里存储的记忆，从来没有这类似这般的悲剧。
“如果我陷入这番境地，也会像这样吗？”他津津有味地思考着，这样有利于他体会人类的思想，以便表演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海诚掀起茶盏，一饮而尽，却抿着嘴瞪着眼，一把拧开了酒瓶盖子，咕嘟咕嘟地往茶盏里倒酒。
“纪老板……你陪我喝两杯！我这心……疼，疼啊，你可能是我见的最后一个人……我准备来这里碰碰运气，就去自尽……就陪我这个将死之人喝了杯，算是替我送行吧！”林海诚把口鼻捂得更严实了，似乎是不想再哭出声来。
“我不会让您死的。”纪谦诚自信地微笑着，他这话按道理确实没错，只要“净化”成功，胃癌这类的病症，对于这种强韧灵魂附加后的身体，不过是伤风感冒，完全可以自愈。
也许是出于好奇，纪谦诚真的就拿起了一盏，凑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奇怪的是根本闻不到味道，一直闻着林海诚一身的“酒气”已经让他适应了这种气味。
茶盏里滑腻的液体在暗黄的灯光照射下晶莹剔透，纪谦诚觉得这东西美极了，就像陶瓷，就像檀香，充满着艺术美感。
“呼，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酒！”纪谦诚的呼吸格外沉重，不停地吸入挥发的气体，这气体彻底麻痹了他的大脑。他郑重地端起茶盏，舌头在颤抖。
“这么漂亮的东西，喝进去会有什么感觉！”纪谦诚很兴奋。
林海诚死死盯着纪谦诚的动作，眼看着他把杯口送到了嘴边。
“一定要一口喝干！这烈酒一点点品可没有味道，没有……美感！”林海诚怂恿他。
“嗯？美感？对，一定要有美感！”纪谦诚哈哈大笑，殊不知这是麻痹下的大脑不自控而作出的表情。
一饮而尽！
“呜啊！！！”
纪谦诚尖叫着。喉咙疼，如火烧，如吞下刀子一样的刺痛。
舌头好像要被蒸发了一样，上面的味蕾和肌肉扭曲在一起，喉咙里满是痛苦却又畅快的感觉！
液体顺着消化道滚落进胃，纪谦诚感觉整个胸口，整个腹腔都在燃烧，都在沸腾……
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着他的大脑，极度的刺激让他的眼泪，口水，鼻涕，汗液全都不住地流出。
“酒真的……是这种感觉吗！”纪谦诚已经感觉不到口腔的存在，说这话时口齿不清。
“对！就是这样！感觉如何！”林海诚的脸上，悲伤一扫而光，看着纪谦诚这一副失神的模样，不由得窃喜。
“很有，冲击力！太……太美妙了！痛苦和快感，这就是艺术！”纪谦诚肆意大笑出来。
“不过我怎么……越来越晕了。”纪谦诚的全身都在抽搐，眼皮耷拉着，已经没了神，坐在椅子上还感觉飘在天上一样，左右摇晃着。
“纪老板，再来？”
“纪老板，你怎么不说话……”
“纪老板，地上脏不能……”
“纪……”
纪谦诚逐渐意识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摊坐在了地毯上。
“我……晕……”纪谦诚嘟囔着，发出不成语句的破碎词语。
“晕就对了，不晕才怪。”林海诚站了起来，嘴角露出微笑。他放下了一直捂在口鼻上的手帕，对着酒瓶轻轻地嗅了一下。
近乎恐怖的刺激性气味就凶猛地窜进鼻腔，林海诚赶紧擤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