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股热气，几乎可说太热了。崔维兹想，那是因为与热水比较之下，加热空气消耗的能源要少得多。热气很快将他身上的水珠蒸干，几分钟后，他已经全身干爽地走出浴室，就像这辈子从没碰过水一样。</p>
李札乐似乎完全恢复了。“你觉得还好吗？”</p>
“相当好。”事实上，崔维兹觉得全身舒畅异常。“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洗冷水的心理准备，你没告诉我……”</p>
“温室里的花朵。”李札乐略带轻蔑地说。</p>
他借用了她的体香剂，然后准备穿衣服，这才发觉她有干净的内衣可换，而自己却没有。他说：“我应该怎么称呼——那个世界？”</p>
她说：“我们管它叫‘最古世界’。”</p>
他说：“我怎么知道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禁忌？你告诉过我吗？”</p>
“你问过吗？”</p>
“我怎么知道该问？”</p>
“你现在知道了。”</p>
“我一定会忘记。”</p>
“你最好别忘。”</p>
“这有什么差别？”崔维兹火大了，“只是一个名宇，一些声音罢了。”</p>
李札乐以阴郁的语气说：“有些字眼是不能随便说的，你会随时随地说出你知道的每个字眼吗？”</p>
“有些字眼的确很粗俗，有些不适于说出口，有些在特殊场合会伤人。我刚才说……用的那个宇眼，属于哪一类？”</p>
李札乐答道：“它是个可悲的字眼，是个严肃的字眼。它代表我们祖先的世界，这个世界已不复存在。它很悲壮，我们感觉得到，因为它距离我们很近。我们尽量不谈到它，要是不得不提及，也不会说出它的名字。”</p>
“那么手指交叉对着我又是什么意思？这样能抚慰痛苦和悲伤吗？”</p>
李札乐涨红了脸。“那是反射动作，我是被你逼的。有些人相信那个字眼会带来不幸，甚至光是想想都会倒霉——他们就是用那个动作祛除霉运。”</p>
“你是否也相信交叉手指真能祛除霉运？”</p>
“不相信——嗯，也可以说相信。我不那么做的话，心中就会感到不安。”她说话的时候，眼光一直避开他。然后她仿佛急于改变话题，马上又说：“你们那位黑发姑娘，对于你们寻找——你所说的那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着要性？”</p>
“说最古世界吧，或是你连这个称呼都不愿意用？”</p>
“这件事我连谈都不想谈，但我已经问了你一个问题。”</p>
“我相信，她的祖先就是从最古世界移民到现在那个行星去的。”</p>
“跟我们一样。”李札乐骄傲地说。</p>
“可是她的族人拥有一些口传历史，她说那是了解最古世界的关键。但我们必须先找到它，才能研究它上面的纪录。”</p>
“或许吧，但我们必须查清楚。”</p>
“既然你有了这个女子，以及她那些不可靠的知识；既然你准备和她一起去寻找最古世界，为什么你还要来康普隆？”</p>
“因为我想找出最古世界的位置。我以前有个朋友，他跟我一样是基地人，不过他的祖先来自康普隆。他曾经肯定地告诉我，许多有关最古世界的历史在康普隆是家喻户晓的。”</p>
“他真这么说？他有没有告诉你任何有关它的历史？”</p>
“有，”崔维兹再次实话实说，“他说最古世界已经死了，上面充满放射性。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伹他认为可能是核爆的结果，也许是在一场战争中发生的。”</p>
“不对！”李札乐吼道。</p>
“不对——是没有任何战争？还是最古世界没有放射性？”</p>
“它有放射性，但不是因为战争的缘故。”</p>
“那么它是如何变得具有放射性的？它不可能一开始就有放射性，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存在——然而人类这种生物正是起源于最古世界。”</p>
李札乐似乎在犹豫，她笔直站着，呼吸沉着，几乎是在喘气。她说：“那是一种惩罚。它是使用机器人的世界之一——你知道什么是机器人吗？”</p>
“知道。”</p>
“他们使用机器人，因此受到惩罚。每个拥有机器人的世界都受到了惩罚，全都已经不复存在。”</p>
“惩罚他们的是谁，李札乐？”</p>
“是‘惩罚者’，是历史的力量，我也不确定。”她的目光又避开他，神情有些不安。然后，她压低声音说：“去问别人吧。”</p>
“我也希望能问别人，但我该找谁呢？康普隆有人研究过太古历史吗？”</p>
“有的，他们不受我们欢迎，我是指不受一般康普隆人的欢迎。可是基地——你们的基地，却坚持他们所谓的学术自由。”</p>
“我认为这个坚持很好。”崔维兹说。</p>
“凡是被外力强迫实施的，都是不好的。”李札乐回嘴道。</p>
崔维兹耸了耸肩。辩论这种题目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说：“我的朋友袭洛拉特博士，他可算是一位太古历史学家。我相信他一定希望见见康普隆的同道，你能帮忙安排吗，李札乐？”</p>
她点了点头。“有个名叫瓦希尔·丹尼亚多的历史学家，寄身在本市的大学里。他没有开课，不过你们想知道的事，他也许都能告诉你们。”</p>
“他为什么没开课？”</p>
“不是政府不准，只是学生都不选他的课。”</p>
“我想，”崔维兹尽量避免透出讥讽的口气，“是政府鼓励学生不去选修他的课。”</p>
“学生为什么会想上他的课？他是个怀疑论者，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你知道的。总有些人喜欢跟一般的思想模式唱反调，而且这种人都十分高傲自大，以为只有自己的看法才正确，其他多数人都是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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