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这个理由可以这么做。
付言辞都不知道抬手抹了几把脸了，好几次蹭过眼角挤出的泪水，和脑门上沁出的薄汗混在一起。
他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种，竟然怕到根本就不敢凑上去去看苏振强到底死了没有，不敢去看他现在的样子。
两个人就隔着一个实验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瞥眸偷瞄了几次他露在实验台外的鞋子了，一直等到了外面有车胎压过石子，车门甩上的声音传来，这才感觉自己照到了一点重心所在。
抬起脸，朝着这个集装箱的门口处看着，立着耳朵尖听着高跟鞋细跟落地的声音靠近，他这才挺直了一些弯曲松垮着的背脊，将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一阵。
“烟姐……”
“爷爷呢？”
苏烟进门听到付言辞的话，立马就黑沉着面色的吼问出了声。
她凌厉的视线带着盛人的气息扫过周遭，最后，快步的朝着他这边走来。
一个弯身，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向上用力一抬，硬是将付言辞的后脖颈被衣领给勒紧。
苏烟向来强势，和她那女人味十足的打扮和外貌不符，她习惯了高高在上领导者的感觉，对付言辞这个见过为数不多的人，也没有任何觉得不好意思行为。
当她正准备新一轮的逼问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朝着旁边一扫，一眼就瞥到了苏振强的那双鞋子。
原本视线晃动过的速度极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看到了什么，等到第二眼扫去的时候，这才看清楚了那双脚的存在。
原本还抓着付言辞衣领不放的手突的一松，随即，慢悠悠的站直了身子。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脚给吸引，正准备抬脚朝着那边靠去的时候，突的，手腕被扣住了。
付言辞抓着她的力道很重，差点没把她给拖到摔一跤。
踩着高跟鞋的脚一崴，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想要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发现他的手扣着的力道反而是越发的加大了。
“松手。”
苏烟的面色也开始泛白起来，甚至说话的时候，嘴唇抖动的厉害。
她已经有种强烈的预感了，现在只差求证了，可偏偏却被付言辞给拦住了。
他的面色惨白的厉害，两眼带着浓重的悲痛，灼灼的盯着她看着，不停的晃动着脑袋，在无声的用行动阻止她的靠近。
可最终，还是没能拉住苏烟。
付言辞是真的在这里做了太久，久到身子都虚软了，只是被她稍稍用力的拨了一下手指，就被挣脱。
听着刻意放轻的脚步朝前走去，伴随着，是她越来越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身子。
“啊！”
尖锐的嘶吼声几乎要把耳膜给震破了，听的付言辞的脑袋嗡嗡直响，连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一阵。
正当他在晃着神的时候，脚踝处传来尖锐的刺疼感，疼的他又瞬间变得清醒。
摔的一个结结实实的，声音沉闷的让人听着都感觉有些疼，可她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两手带着两脚不断的蹭着地面，向后一毫米一毫米的挪动着身子，远离那个实验台。
看着苏烟惊恐到瞳眸都瞪大露出了森森的一圈眼白，付言辞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刚才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就已经被吓到现在都没能站起来，别说苏烟这一个女孩子了，再加上出事的还是他的亲爷爷。
就苏振强的那个死状，他现在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真的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惊到尿失禁的状态。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爷爷，爷爷他……”
苏烟有些语无伦次，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朝着哪边放，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直到最后，她的手抓上了付言辞的胳膊，这才找到了一些重心，甚至收脚还朝着他正面靠去，一脸要逼问清楚的样子。
付言辞很不想将苏振强帮奚翰研究身子的事情讲出来，这就意味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也意味着奚翰被曝光的风险都要增加一分。
可现在，他好像又别无选择了。
在被苏烟的手抓着胳膊和衣领摇晃的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的时候，他最终开了口，说着：“烟姐，教授会出这个意外，我真的也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教授就已经……但是烟姐，这件事不能让警察知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真的不行。”
“为什么？”她突的就冷静了下来，可在这问话出口后，又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怒吼着：“理由，给我个理由，你看到了吗，我爷爷就这样，就这样死了啊。”
“烟姐，我知道，可真的不行，不能让警察知道，你以为教授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另外设立一个不为人知的研究室，他就是为了秘密对这些植物进行研究啊，这件事，还关系到了奚翰的存在，奚翰他……”
付言辞又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讲起才好，毕竟苏烟是不知道奚翰的存在的。
他现在的脑子乱到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能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和苏烟两个人瘫坐在地上多久的时间，自己到底又说出了多少内容来，等到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一些理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都没有可以说的内容了。
苏烟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悲痛到出神的状态，她的面色颓废的很，连揪着他衣领狠狠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感受着这实验室内阴凉的气息在满眼，不断的从后背脊沁入了身子内。
片刻之后，付言辞才看着苏烟眨巴了两下眼睛，那虚晃到无神的眼眸子渐渐的亮了起来。
她单手撑地，收脚蹬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的，再一次的朝着实验台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