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放肆!”
有人叱喝了起来, 抓着她的人一松手,韩宝葭的脚落了地, 回头一看,一口气被吓得憋进了胸口没转过来,顿时咳嗽了起来。
卫简怀嫌弃地往旁边让了让,冷冷地道:“那破鹞子飞了便飞了,你要几个,我赔给你就是了。”
苏筱“咯咯”笑得喘不过气来:“对嘛,表哥说的对,连个破鹞子都要追着不放, 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韩宝葭咬了咬牙, 这个卫简怀,天生就是护短,他若是在意的人, 做什么都是对的,苏筱是他的表妹, 别说现在只不过是放走了纸鸢,只怕是扇了她一个巴掌,他也顶多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仔细别疼了手”。
倒是一旁的卫婻眉头微蹙, 责怪道:“筱筱,你欺负她做什么?”
苏筱吐了吐舌头,抱着卫婻的胳膊撒娇道:“我和她闹着玩儿呢,以后说不准要常常见到呢,对吧,胭脂铺的小丫头?”
没脑子的小丫头。
韩宝葭瞧着旁边笑盈盈的何丽娘,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这个漂亮无脑的刁蛮小姐。
在收拾东西的殷盈一见女儿这边出了事,急匆匆地便过来了,赔罪道:“陛陛下……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陛下……”
卫婻微微一笑安慰道:“别怕,是筱筱不好,我这里也有纸鸢,赔你们一个。”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还有。”殷盈哪里敢要公主的东西,慌忙道。
殷颢倒提着那只猫鹞子也赶过来了,卫婻瞧了一眼,不由得有点意外:“是叶齐宏的印章,你们是武宁侯府的?”
苏筱在一旁撇了撇嘴:“这还不是呢,就拿着武宁侯府家的东西耀武扬威了。”
殷盈的脸一白,轻声辩解道:“不是,是四爷好心命人送我们一程。”
何丽娘在一旁扯了扯苏筱,柔声道:“筱筱,长公主殿下在这里,你还是少说一句吧。”
苏筱轻哼了一声,眉间轻蔑不减,却也不出声了。
卫婻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妇人,这阵子京城世家中都传遍了,武宁侯府家的叶齐宏要明媒正娶一个和离了还带着女娃的妇人,传话的人言里言外都带着几分嘲讽,她听了倒也有几分好奇,今日一见,这妇人果然长得姿容妩媚,身姿窈窕,怪不得叶齐宏的魂都没了。
“今日是你们先到这里的,不必匆忙离开,”她微笑着道,“四表叔向来和我亲厚,今日又是在郊外,你们不必拘谨,一起说说话儿再走。”
“表姐……”苏筱嘟起了嘴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她才不想和这个小家子气的丫头一起玩呢。
殷盈慌忙婉拒:“多谢长公主殿下,民妇们已经行过祓禊之礼了,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了。”
卫婻也不再挽留,点头应允。
卫简怀负手站在树下,盯着那个小丫头的背影,左眼皮忽然跳了跳。
刚才那小丫头追着纸鸢又跑又跳,那模样儿甚是滑稽,以至于他也不忍心见人跌个狗啃屎,拎了她一把,这才发现,这小丫头虽然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倒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杏花般娇艳妩媚,看过来的一双眸子,娇怯怯、水汪汪的,仿佛蕴含着一池山涧,带着些许他看不懂的东西,好像是眷恋,又好像是仰慕……
眼看着这小丫头紧跟在她母亲身后上了马车,跨入车厢时那脚步迟疑了片刻,偷偷就着帘子的缝隙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对视,小丫头仿佛被烫到了似的,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瓜子脸、桃花眼。
一张小嘴仿佛樱桃一般,微微翘着,脸颊白里透粉,肌肤吹弹得破。
卫简怀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呆怔了一瞬,脑中忽然有灵光划过,低喝了一声:“停车!”
殷盈几个被迫重新下了车,卫简怀简单问了几句,便挥手让那姐弟俩退得远了一些,只剩下韩宝葭在他跟前。
围着韩宝葭踱了几步,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了那双眸子上,命令道:“你,笑一笑。”
这双桃花眼,几乎和谢隽春一模一样,而那日在谢隽春的灵堂前,这小丫头也在,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此人和谢隽春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韩宝葭的手心渗出汗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桃花眼略略弯了弯,一脸的小心翼翼。
卫简怀有些失望。
那双眸子,仔细算起来陪伴了他六年。当他还是孩童时,那双眸子清澈明亮,笑起来一派俊逸风流,和他谈古论今,是他最好的良师益友;当他已成少年时,那双眸子深邃清幽,笑起来虽然没了当年的洒脱,却仿佛能洞察人心,陪着他走过了最为困难的三年。
他从来没有刻意记忆,却在不经意之间早就印在了心头。
形似神不似,没有谢隽春的神采。
这个年纪,也不可能会是谢隽春在外面的私生女,更不可能会是谢隽春假扮的。
卫简怀兴味索然,却又有些不甘心,这几个月来他的手下一直在追查谢隽春的下落,却没有半点消息,出事的那个宅子也被勘探了近百遍,发现了一个密道,也的确有人在密道中逃脱,然而最后的行踪却还是断在了那宅子里。
谢隽春费尽心机,怎么可能还会回到原地?
可现在哪里都筛遍了,这人难道真能上天入地不成?
“你那日为何会去祭拜谢隽春?”他冷冷地问。
“我娘说,当年谢大
人救过我,”韩宝葭轻声道,“而且,我们家是谢大人的远亲,于情于理,都应当上门吊唁。”
远亲。
怪不得眼眸会如此相似。
卫简怀觉得自己草木皆兵得有点好笑,语气稍稍放缓了些:“那你为何总是偷偷看我?”
韩宝葭愣了一下,努力想着若是正常的女子,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龙章凤姿犹如天人,我……敬仰得很,便忍不住偷看了两眼,还请陛下恕罪。”她搜肠刮肚地捧了两句。
卫简怀愣了一下,忽而笑了。
他原本便长得隽秀,只是一直冷着脸,看上去有些阴沉,这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冰面,浑身上下那阴冷的气息一扫而空。韩宝葭看得一呆,忽然间心如擂鼓,慌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