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小镇铁匠 >第三十章 听说她要回来了
    风箱轰轰地响着,炉膛里的煤块冒出跳跃的红色火苗,浅浅的蓝烟慢慢消散。一只麻雀落在门口,低头啄起地上的馍花,警惕的小脑袋看看四周,嘴里还发出呼朋引伴的叫声。

    韩国富瞅一眼外边仍在飘洒的碎雪,把门板支在了屋里。边摆上刀耙犁锄锨边嘟囔了句“今年这雪是要兆丰年啊”。

    麻雀儿呼拉一声,飞了个干干净净。

    “嘿,这些小东西,我要想害你们,不早就下手了,还等你们吃一阵”

    韩庆余拉着风箱将他的话听了个大概,忍不住笑笑,“爹,雀子的脑袋小,不能跟咱人比。”

    一听儿子这半带解释半带劝解的话,韩国富也乐了,在煤块堆边上坐下,“庆余,那大城市里能看见麻雀吗我看电视播的饭店里的剩饭剩菜都直接倒了,多浪费啊。”

    “怎么,您想着鸟雀要是在城里准是吃得肚子滚圆,一身幸福肥是不是”韩庆余扭头看向自己的爹,满脸带笑。

    韩国富掀掀眼皮与儿子对视了一眼,心下觉得怪异:这孩子腔调、姿态,真像个大人

    “那可不是咱们山沟的老百姓稀罕吃的,人城里都是这菜尝一口那菜尝一口,筷子一撂,结账啧啧,气派得哩,不种地不知粮食长得难哩。”

    韩庆余听着怎么带着点儿气忙解释道:“城里没有鸟雀,都是高楼柏油路,种的也是些景观树,经常喷药除虫的,它们搭不了窝。咱们这儿生态好,它们才乐意待。”

    韩国富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带了数落,打个哈哈道:“它们也带着灵性呢。”起身继续摆弄摊子。

    韩庆余无声笑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一定带着爹和妈去城里住上一阵子。

    门口的麻雀又来了,还带了几只同伴,唧唧喳喳胆子大了不少。

    那一片干净的空地和那一把馍花儿,都是爹的所做所为。韩庆余望着它们出神,若有所思。

    犹记得五六岁时,他贪玩。漫天飞舞的雪花也挡不住他想出门的念头,在屋里一个劲儿地闹腾。爹迫于妈的唠嗑,只得舍身陪他出门。

    齐脚脖子的雪地里,爷俩儿的木底棉鞋都湿透了。爹怕他消了汗冻着,强把他扛肩上带回了家,顶上了大木门板。由于自己的顽劣,爹就生了法子支个簸萁捉雀子,愣是让他玩了一冬天

    那时候院墙还是一根根木棍栽土里围成的,站在墙外能把院里看得一清二楚。大门其实就是一块木板,至于门栓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晚上就用一根木杆子顶着。住的房子顶上盖的是茅草,墙是土坯墙,床上动不动就是小坷垃,天天睡前都得把床板拍得梆梆响,要不然早上指不定被哪一块硌醒。更别提晚上老鼠钻被窝或者从脸上爬过的事,再正常不过。

    误从缝里钻进院里的黄鼠狼、从路边流水沟游到灶房里的水蛇、灶房柴禾堆里成群的土鳖子、在墙上犁地的蜗牛

    童年这日子,鲜活得犹如在昨天。

    “老韩,今个儿这么大的雪还开门呢。”张二宝揣着袖子进了铁匠铺,颇为忧愁,“这天儿,一直这么下,油菜能不能扛住啊”

    韩庆余笑着唤了声张伯,算是打过招呼。

    “今儿咋出来这么晚”韩国富递个小马扎给他,“唉,生意嘛,不就是这样,指不定谁碰巧有急用呢。再说,这种天里,闲着也是闲着,权当生个炉子烤火了。”

    “你还别说,跟你这想法一样的,咱镇子上还有一家。”张二宝伸手在炉火上烤着,“街西头那家酿酒的有印象不”

    “高粱酒嘛,我还去尝过,够味儿。”韩国富记得那家,窗户口处一个大泥炉直通室内,旁边垛着一堆花生壳,大大的酒字旗飘在空中。

    “没错,他们家在门口搭了棚子,棚下一桌子两长板凳,桌上两个碗一酒坛子。凡是过路人想暖暖身子的,不用招呼只管喝上一碗。这样的好事,你猜怎么样”张二宝突然卖起了关子。

    “嘿,你这人真是没趣,话不说完”韩国富递根烟给他,“要我说啊,一天一坛酒都下不去。如今咱们镇子不比四五年前,稀罕一把瓜子一根烟的。现在咱们不差那点儿东西,除非真是冻得哆嗦不行。都明知人家做生意的,成本都在那儿摆着呢。”

    “嘿嘿,一坛酒是不够的。不过真让你说对了一半,凡是喝了酒的人,多少都会压在坛子下块儿角的,而且还把旁边零食店里的瓜子炒花生给弄畅销了。你说这事儿,也算是个手段不是”张二宝起身凑到炉火上把烟点着,吐着烟圈又坐下。

    “那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这是诚心诚意办好事,有这结果只能说是过往老爷们儿也诚心捧着酒家,这是双方都高风亮节的事儿,好人该有好报呐。”韩国富找出砂纸,戴起手套打磨起小件来。

    韩庆余坐在一边,无意识的晃着身体。他莫名有些享受,听他们聊这些街坊四邻的琐碎事,会觉得自己真的是置身在小镇里,融在它的四季、山河、田野里,是扎根其中一份子的归属感。

    “对了,听说了没今年李胜利要开着小汽车回来。”张二宝摁灭烟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韩国富不以为然的呵一下,“回就回呗,他也算是带咱们镇子一部分人找到了更好的致富方法,不是坏人。开小汽车也是人应得的,靠着努力和胆量换来的。”

    “那是,那是,”张二宝拿起个锅铲在手里摩挲,“说是回来把媳妇孩子也都带过去,要落户那边呢。”

    “要是真的,这小子也算是镇上第一能人了。”韩国富没有情绪的回道,当年他是看不上李胜利撺掇人退学去打工的行为,但既然他是靠得住的,现在的成就也是该得的回报嘛。

    张二宝努努嘴,点点头,“不过说起来,当年他带去的那一批这几年都陆陆续续回来过,反映都还不错。就是刘家三妮一直没回来,这妮子也是狠心,不想家啊”

    “那是姑娘有志气,撑着一口气呢。再说当年老刘硬把人从学校里拽走,一点儿不怨他我都不信。”韩国富倒是表现得非常理解刘家姑娘,学业被毁这件事在他这儿也是不太容易被原谅的。

    “老刘可能没意识到这个,昨个儿还乐呵着在买肉,说姑娘没两天要回来了,早早打了钱回来叫他们买冬衣。那骄傲劲儿,啧。”

    韩国富笑笑,“瞧把你酸的,人是一家人,怎么都是血浓于水。说不定姑娘体谅父母,翻篇了呢,三年嘛,翻个篇儿也够的。”

    二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的话缓缓急急,听在韩庆余耳中却完全没那么轻描淡写。这消息如一颗石子砸破河面的冰,嚓一声响在了他的心尖上,慢慢加深了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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