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铁马秋风乱入诗 >第五十回 四
    楚云垂头丧气地呆了半晌,终究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盯着陆崇说道:“大师兄,当初我十岁上山学艺的时候,还是你背着我去见师父他老人家的。每次闯祸惹事,也都是你替我担着。还有那日在江北行刺,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也早就要死于非命了。师兄于我有大恩,今日我杀自己的恩人就是不义,但也绝难与你共事。咱们还是就此别过,你成就你的大业去吧。”说罢,她拉住婉儿的手就与陆崇告辞。

    婉儿还在犹疑不决,楚云却由不得她分说,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婉儿是一个毫无主见逆来顺受的面筋,见楚云如此决绝,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她不愿意听的话,乖乖地跟着她一同离开了。

    陆崇愣在那里许久,直到师师在一旁提醒他道:“我说公主和云姑娘都走远了,你要不要去追一下”

    陆崇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对师师感叹道:“哎呦,你刚才听到了吗囡囡竟然开始喊我大师兄了,这可真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

    师师颇为耐人寻味地望了他一眼,又把娇躯款款地倚在了门柱上面,问他道:“陆崇啊,你这家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云姑娘无论从喜好志趣还是脾气秉性来看,跟你完全是两路人。人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却为了一个殊途之人如此呕心沥血,我真猜不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你真的如此在意同门这个名分吗”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并不是所有人做事情,都需要找一个非要说服自己去做的理由的。有些事往往就是兴之所至,就做了下去。生活嘛,偶尔也需要来一下这样的神来之笔。”陆崇盯着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说道:“唉,一见钟情这种事儿虽说可遇不可求,但一旦出现就是无法否认的。”

    师师用水袖轻掩口鼻,笑道:“一见钟情我不信世上还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事情发生。”

    “我们俩看起来很荒诞不经吗”陆崇扭过脸来,看着师师一张娇俏的脸庞,已经八年了都见不得丝毫衰老之相。,四目相对只在深情一笑之间,两个人的思绪不约而同地又回到了八年前在醉香阁的那个放荡不羁的夜晚。那时的陆崇刚被龙在天赶出师门,来京城当卧底。虽然他那风流不羁的浪子情怀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崭露头角,但还远没有今天这般无所羁绊或者说是冷血无情

    包袱扔到桌面上,结子松开,“哗啦”便有灿亮的金色流泻了一桌,在座人的瞳子里,都有些炫迷的神气。屋子里不怎么亮,只在桌子四角上各点了一支烛,把桌子边上坐着三个人的面色映得忽明忽暗。

    陆崇随手掂起一锭金子在手里掷着玩儿,道:“冯彪子,这是为你的朋友出手,那里需要这个。”

    他对面坐的一个肤色微黑,眼睛明亮的的少年笑笑道:“就算是你自已的朋友,也要有礼尚往来的,按规矩兄弟们一起分了吧”

    陆崇随手将金子放下,道:“就依李明守的,先摸了丸罢。”

    冯彪子“啧”了一声道:“就你喜欢惹事,谁和你争了这猴急样”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从桌下拖了一只匣子来,匣子上头有圆孔一只。三个人围了近来,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却又相互瞪了一眼,冯李二人讷讷的收回五指。陆崇在孔中一掏,取出一物,于灯下一看,却是一只白蜡丸子。他的面色一沉,将丸子当空一扔,任其在地上来回动,“咚咚”作响。

    冯李二人相视一笑,也各自捡了丸子出来,冯彪子一见手中漆黑,不由嘻嘻一笑,伸了掌过去,问陆崇道:“前次,因为你除掉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御史,国公爷赏你的墨玉扳指呢拿来拿来”

    陆崇不情不愿道:“今儿晚上回去的时再说吧,外头兄弟们都等急了”说着便从椅背上跳过去,撞开了门,门外火光煌煌,腾跃欢呼之声立即将他的背影淹没了。

    冯李两个摇头暗笑,也跟了出去。

    外头花厅颇大,当中摆了足可坐下二三十人的圆桌。桌旁已是胳膊挨胳膊,脑袋挤脑袋,热闹不堪。数十人推推攘攘,吵吵闹闹,口里热气呼出来,将那沸滚的鱼头豆腐火锅的白气也盖了下去。桌上水陆杂陈,颜色繁富,在儿臂粗的红烛火光中,油光闪闪,引人垂涎。

    陆崇的手一碰杯底,便有好几个瓶口凑上来,四五种不同色泽的酒液一同倾了进去。陆崇也不拦,哈哈一笑,先已干了一杯。待冯李二人杯中有酒时,陆崇已将杯口倒下,便有数人齐声叫好:“陆大哥好豪气”陆崇却不领这份情,懒洋洋道:“喝几口酒叫什么豪气男儿在世,千军不避行,王侯不夺志,如此痛快,方称得上豪气二字”

    “好”冯三彪子也满满干了一杯,道:“我辈儿郎要的就是一个痛快,来来,大家干”

    一时间,美酒如水淌过,满桌激扬的言语,狂妄的眼神被这浓烈的酒精一浇,便化作泼天的火气,把大厅中烧的热浪灼人。

    方饮过一巡,陆崇忽然听到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杯子,走到窗前拂开素纱。厅中人齐齐一怔,随他看去。只见二三十步远处有敞轩高阔,长长的帐幔于风中时起时落,通红的火色伴着柔靡的管弦之声泄出些许。突然夜风大作,幔帘高扬,只见得一抹桃色的身影如轻燕当空掠过,刹那的艳治尚未让人回过神来,帐子复又落了下去。这一现一去,便让人有了一霎时的恍惚茫然。

    “走”在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之时,陆崇却跳出窗去,后半头话传到了大厅里,“去瞧瞧”

    敞厅正中立起一枝黄铜架,顶起尺许方圆的一只白玉圆盘,十只涂着丹蔻的脚趾在盘上疾点,踩碎了急管繁弦。桃色的轻罗将舞姬裹在其中,旋成一团锦馥的霞光。

    座中四五个中年人却没怎么看舞,他们面色矜持,浅浅言笑。

    “国丈大人近来对兄台亲眼有加,想来飞黄腾达之机不远了”

    “那里那里,怎比得上陈兄是茅相门下,日后还望多加提点才是”

    “哎,兄台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你是什么人”

    正小心经营着宦海生涯的人们突然发觉,他们的屋子里多了一个眉削唇薄的青年,一身华衣熠熠,斜靠在轩窗之上,冰绡素幔在他身侧身后劲舞。琴师笛手们也怔住,手上一停,那舞者也定立了,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子,眉目纤细,灵动娇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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