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此,梁平抬头看看傅达礼失望的神色,不由心里暗笑。口里却接着说道,“大约四月底”一言未了,便听殿外一阵喧哗,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将军双手推开堂前护卫,大踏步挺身进来。脚下雪亮的马靴踏在大理石板上,发出铮挣的金石之声。
梁平见有人闯殿打断了他的话,满脸地不高兴,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将领马宝,便厉声喝斥道:“是马宝吗,老夫正在与二位钦差大人议论撤军大事,你未经传唤,又不事先禀报,却竟敢擅自闯上节堂,这成何体统嗯”
马宝昂然向梁平当胸一揖,却不回答他的问话,猛地一转身,冷冷扫视钟子昧和傅达礼一眼,说道:“你们就是钦差了,我听说你们在逼我们上路”
钟子昧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事前排好的一场戏。原来也料到梁平他们会耍些花样,可是没想到开台这样早。他见马宝目光寒气森森,一开口便欲翻脸,便冷静地端起茶碗,瞟一眼木然呆坐的梁平,又漫不经心用碗盖拨着浮茶,毫无表情地答道:“谈不上逼字。梁大人上了请撤新军,北归养老的奏折,皇上恩准了,我们不过代梁大人筹划一下归途事宜。这位将军不曾见过,不知贵姓台甫,也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马宝说道:“不敢我乃梁将军帐前管军都统马宝钦差既知我家大人是自请撤军,归途日程当然也由我们自定你们两个一进门,杯水未饮便催问行期,这是什么意思”
梁平涨红了脸,“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马宝吼道:“放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老夫带兵四十余年,没见过你这样撒野的兵痞来人给我轰出去”
“哈哈哈哈”马宝仰天大笑,笑得钟子昧和傅达礼面容失色,汗毛直乍。梁平勃然大怒,双目圆挣,厉声喝道:“你笑什么,不知本镇军法厉害吗。叉出去,重责四十军棍,打掉他的匪气”
“是”几个护卫答应着一拥而上。马宝却毫不让步,一个箭步窜至门口,“唰”地拔剑在手,大声叫道:“谁敢向前,立时叫你血染节堂大人,末将大胆,你要撤军下山,撤你的就是,但是,行期、路径却要由我马宝来定我已传出将令,越水六郡各路要隘已经封死、没有我的信牌。一只老鼠也休想出去你两个酸丁钦差,好好在这里候着,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十年八年,等各位大人撤军的各项事宜办妥了,咱们再说上路的话不迟大人恕罪,末将告辞”一拱手冷笑着去了。
梁平皱眉道:“哎,这是哪里的话钟大人多心了。你还不知道我梁平么这个马宝,原是龙在天的手下。他兵痞出身,懂什么礼仪我自请裁撤新军的折子递上去后,下边议论猜疑的人很多,刚才讲的抚慰,就是这个意思了。二位不要与这等野人一般见识,先在此等待一时,越水六郡,十万新军,还是我说了算的。大约四月底之后,我们一定拔寨下山这是朝廷大事,也是我多年的宿愿,由不得这些小人你说是吗,傅大人”
傅达礼深感受欺受辱,早已怒气填胸,可是此时此刻,又无法与梁平他们翻脸,咽了一口唾沫,胀红了脸答道:“下官深领梁大人的情份,夫人既然欠安,下边军将又这样不听指挥,就迟几日也无妨。今日下官回去后即拜折奏明皇上,说明其中情由也就是了。”
“怎么,难道二位不肯赏光住在寒邸么”梁平说着,又转脸看钟子昧。
钟子昧心知大事不妙,便欠了欠身子,“梁大人,驿馆已经安排好了。赵大人也曾邀我们住在抚衙,我们也请免了。客走主安,我们实在不愿多有搅扰。”
梁平知道他们故意表示与赵辅臣的距离,便宽容地说:“其实住哪里都一样。你们是大使,只好随你们的便了传令:设宴为二位钦差大人洗尘”
一言既出,管弦齐鸣、鼓乐大振。一桌桌现成的酒菜,由四个校尉抬着依次布了上来,霎时殿中酒香四溢。乐声中,梁平、杨樾、武泰麾下文臣武将鱼贯而入,拿着手本履历拜见两位钦差。两位钦差也都起身一一还礼。钟子昧的熟人多,间或还拉手寒喧。方才那剑拔弯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变戏法似地又呈现出一派和谐热烈的场面。常化之职为司筵,忙得一头热汗,一眼瞥见高季左进来,便凑上去悄悄问道:“梁大人不是叫你跟着那个楚三王子去见龙在天的么,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