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生约 >第一百四十章 歌浅姑娘 上
    相山之事后,花三一连歇了好几日。

    有苗老药精心调理,花三伤好泰半,再加之徐厚在旁指点,气力内力更甚于往日,便有些不想在五庄里待,想去寻江离洲聚一聚,再去苏城看一看苏涣,但每每提起总被花黍离驳回,只叫她将身子再养好一些,手头要杀的人就留着他们活过今年中秋。

    进了五月,五寨各处开始忙起农事来,徐仙是个闲不得的人,也得寨子里农人的喜欢,整日混迹在农田里头,花三这处便交给别的庄奴来伺候。

    花三看她整日劳累,一双手都粗糙许多,有些心疼,但看徐仙乐在其中,想往后离了五庄,他们这几人中有徐仙会做农事营生,也是好的,便随徐仙去。

    来伺候的庄奴叫歌浅,手脚麻利不多言,花三有时在房中看书,往往看完了回过神才发现房中还站着一人,怕惊扰花三,那人也不出声不敢有动作,就立在那处,花三看多久书,她便看花三多久。

    有时在院中练刀,那歌浅也站在一旁看,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叫她这个院外头的人看到了,又起了风言风语,说是三主要收歌浅为徒,由歌浅行那杀人事。

    那歌浅在五寨的双亲听闻这风言风语,也来闹过一场,没敢到她面前,只到了花锦郎那处,听说是哭诉了半日,说姑娘来年开春便要许给指腹为婚的农家子,彩礼都已收妥云云。

    徐仙当着歌浅的面学的外头人的碎嘴及歌浅双亲的丑态,讥笑道“三主子若是要收徒,也得先收我为徒,什么时候轮到新来的人”说罢翻一个白眼给花三看,双颊气鼓鼓似河豚,将花三逗得失笑。

    花三道“你连断风都拿不动,我教你什么”

    徐仙恼羞成怒道“怎的拿不动”说着去抓断风的刀柄。

    花三惊叫一声,喊道“碰不得”

    胖姑娘却已经将断风抓稳妥了,果然手猛地一抽,尖叫了一声疼,松手将断风摔在了地上,再张开手掌使劲吹着气。

    花三去看她手掌,果然是被灼出一个符咒图,蹙眉责备道“你也是活该往日里的叮嘱你全不记得了”

    徐仙眼里有泪滚了一滚,但没叫它落下来,低低“哼”了一声,由着花三握着她那只胖乎乎的爪子翻来覆去地看。

    断风在地,是被一直不出声的歌浅捡起来的,歌浅聪明,拿捏的是断风的刀鞘。

    花三分神看歌浅一眼,吩咐道“放桌上便好。”等苗老药待会儿来复诊后,她打算练一练刀,再上花黍离那处去。花黍离早前来人交待她得空过去一趟,不知是因什么事。但想想他平日无事也爱叫她过去,二人无事对坐一个白日或一个晌午,他理他庄里庄外的事,她看她的话本或呆愣着想苏涣,也是常有的。所以今日应下了便也不太在意,想着等晚饭时候过去,正好能蹭一顿带油水的饭,厨房专做的药粥她实在是已经喝不下去了。

    却突然听得歌浅在那处道“三主,我能拿得动断风。”

    花三正低头看着徐仙手心印记慢慢消退,听她这话,只想着这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皱眉不耐道“断风又不重,拿得动又怎么了”也并未抬头看人家。

    歌浅低低道“不一样的,三主。”

    花三只听得徐仙一声低叫,花三抬头去看,只见歌浅一角裙边消失在门边,徐仙指着道“她将断风拿走了”

    花三心中惊骇,追着跑出门,却见歌浅在院里站着了,单手握在断风的刀鞘口出,正将断风刀柄上那一尾长流苏缠在手腕上,以将断风稳固好了,抬头定定看向花三,道“三主,不一样的”

    说罢提气,将断风一挥,把花三早上练过的一套刀法打了个五六分像。

    花三看着那一套毫无杀气又略显软绵的刀,半晌讲不出话,等那姑娘打完了,汗津津地站在那处期待地看着她,盼着她一个回话时候,花三竟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句子能说出口,咳了一声,只道“你将断风交给徐仙。”又道“明日你不必再来了。”

    歌浅面上明显一怔,呆立在原处半日,怔然看着花三。

    徐仙知道花三大概是恼怒了,赶紧跑着去解开歌浅腕上的流苏,小心翼翼捏着断风的刀鞘将断风抱走。

    花三站在门边,等着徐仙将断风抱过来。

    歌浅此时似终于寻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甘问道“为何”

    花三低头想了一想,问她“你偷学我,可是想做一个杀人的人”

    这问似乎直白得叫歌浅猝不及防,但仍旧摇头道“不是。”

    花三笑出声,道“我自幼所学,都是杀人的技艺。你若是想强身健体,找庄里管事去,庄里也有女武师,你去跟她们学,也没什么不好。”

    说罢从徐仙手中接过断风,两手捧着,仔细看,又将悬着的那尾流苏垂在手心,更仔细看了一看。

    流苏偏长,方才绕在歌浅手上,绕了一圈,流苏尾被那姑娘抓在手心。

    它此前是更长的,能在花三手上绕三圈半,系在刀柄上,垂直落下能比到刀身二分之一处。

    它原本是素白的,经过这些年的杀伐,血色一层一层浸染上去,就成了今日的黑褐色。

    它这么挂着其实不方便得很,不论是静静挂着还是在刀柄随着她行刀翻腾,花三都觉得碍眼得很,但这么多年也没有取下。

    因为啊

    因为这是李容治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李容治将它系在刀柄上头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来着

    说的是“阿桑,你看着这流苏,我只做过这么一尾,往后也不会再做,这世上只有这么一尾李容治做的流苏,你不要叫它弄脏了。”

    意思大概是,阿桑,你不要再杀人了吧

    花三将刀柄流苏狠狠扯下,本想随手扔了,但手一抬,还是不自觉将流苏攥住了,怔然攥了半晌,还是先妥妥收回了袖里的暗袋中,自己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自己的什么,又觉得好笑,轻笑出声。

    那一头,歌浅在院中“扑通”跪下,朝她重重一磕头,似是忍住了哭腔,高声道“歌浅只求三主成全歌浅生在五寨、长在五寨,十五年来未曾出过五寨,连恩将城都没能到过歌浅实在我不愿遂阿爹阿娘的愿早早嫁做人妇那个人那个人又丑又笨,歌浅不愿意歌浅想要像三主一样在外闯荡,去看广阔天地,去成就一番大业歌浅不愿意囿在五山之中,平平凡凡插秧种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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