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生约 >第二百七十六章 婉瑜死了
    便大概确定这就是刘六郎的尸体了。

    展开一两银子买的贵贵的包袱皮,将刘六郎的骨头从褥子里头挑拣出来,放到包袱皮上,四角系好了,一提,满满一大袋,还重得很。

    再看一看那挖出的坑,方才砍断的槐树根有些绿色的汁液渗出来,看着像是槐树流血了的样子,想那槐树在此数百年了,也许大概都要成精了,埋在树下的刘六郎这样快白骨化,怕也是被这槐树给吸食尽了血肉的。便有些些害怕,又有些些于心不忍,双手合十立在槐树下,万分愧疚低喃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今日为成就一对鸳鸯,只得得罪槐树大人了,槐树大人若有怪罪的地方,就去就去找周生为止好了。”

    说了一通有怪莫怪的话,将那坑草草埋回去了,提着那一袋包袱,找周生为止去。

    找周生为止,要穿过烟花巷。

    她收拾刘六郎的骨头花费了不少时间,为的是人骨多又碎,她担心漏了哪块小关节,万一刘六郎真能活过来,缺个胳膊短个腿的不太好。因此收拾完了已经接近午时了,烟花巷人已经有些多了,都是富家公子哥儿。

    花三穿着一身宋小娘子给的新衣裳,一身男装打扮,混在里头,看起来也是一个面相俊美的普通公子哥儿。

    花三先去宋小娘子的花阁,窗门紧闭,大概今日与刘六郎要有说不完的话,就不见客接客了。

    将锄头靠在花阁门上,花三又走到那泼水娼妇的花阁。也不是特意要去的,要穿过烟花巷就得经过她家不是花三也不似方才一样故意抬头看,二楼却有个细细的缝往街上偷窥着,见她抬头了,有人尖叫着“砰”一声阖上了窗,有个女子在里头低低嘤嘤哭着。

    花三想,她今日大概也不能营业了。

    再往前,就是早上喝粥的摊子了,花三看着那忙前忙后的哑姑娘,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掂量一下手里头沉甸甸的包袱,想着一两银子买一张能救人的包袱皮,也算是值得了。

    恰好那哑姑娘抬头看她,笑一笑,花三见了,虽然心里有些桎梏,但也还是礼貌笑一笑了。那哑姑娘又冲她招一招手,叫她过去。

    花三本不想过去的,担心过去了又遭占便宜又要花钱,但是鬼使神差地,双脚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还是走过去了。

    过去了,那哑姑娘将她手上的包袱接了过去,放在地上,用另一张更大的包袱皮将装着刘六郎尸骨的包袱包得更好,并系得更好了一些,双手将那新包好的大包袱提着,叫花三将手穿到系出来的提手那儿,帮着花三穿到了肩膀上。

    倒是减轻了手提的负担和重量。

    做这一切的时候,花三始终是直愣愣的,仿佛是反应不过来,又仿佛是这个人合该为她做这些,她不必操心一般。

    等到包袱扛妥了,那哑姑娘又亲切地拍了一拍她膝盖上的泥土,并将一张新的帕子塞到了她衣襟里头。

    花三傻愣愣地,心想这又得是二两银子出去了吧问道:“多少钱”

    那哑姑娘似是好气又好笑的,将她推开,又摆着手,叫花三快走。

    花三想着,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不要钱的好事情,怕那哑姑娘反悔,要冲她要钱,赶紧着急忙慌地走了。

    走远了一回头,看那哑姑娘恰好也忙完了一位客人,立在那处看她。

    等走到巷口,花三再回头,那哑姑娘又没空看她了。

    花三心里好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位认得我的故人,其实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出了烟花巷,一路打听着周生为止的住处。

    周生为止似是颇为低调,周生府邸实在是不好找,花三在巷子中转悠了两三圈,问了许多人,还是不得门道,想要再往前走一走的时候,不远处那家突然开了门,“吱呀”一声老旧的声音,吸引了花三去看。

    花三见得周生为止一身素白从那门里步了出来,高兴得很,刚要挥手叫一声“周生大人”,却见周生为止回身,从身后的奴仆手上接过了一盏素白的灯笼,上头白底黑字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花三一霎时愣在那处,看着周生为止用一根长竹竿将那灯笼挑着,挂上了门边,只觉得全身血液一下子冻结了。

    奠啊

    有人死了。

    谁死了

    周生为止回身取了另一盏灯笼,要往上挂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愣在那处傻站着一脸茫然的花三。

    周生为止便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将挂着灯笼的竹竿用力杵在地上,两手握着那竿子,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那竹竿上头了,摇摇欲坠的,好似没了这个支撑,他就撑不下去了一般。

    周生为止微微冲着花三笑,叫了一声,“三姑娘来啦”,笑着笑着,眼底猛然滚落两行泪来。似是隐忍了多时,终于得找了个口子将心内万分的悲痛宣泄出来了。

    花三呆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那竹竿上挑着那盏在用黑色大字刺痛她双眼的灯笼,想着三月份的时候,在之洲岛上,她曾经笑着说:“救的竟是这样一个美人儿值得值得”

    三月至今,不过个月。

    花三往前去,稳妥接过周生为止手上的竹竿,将上头那盏灯笼,小心翼翼挂上另一侧。挂妥了,将竹竿交给一旁站着的奴仆。

    周生为止那两行热泪滚落不止,不自觉紧紧执了花三双手,站在花三面前,看着花三的双眼哽咽了半日,方才顺当说出话来。

    “婉瑜昨日,死了。”

    果然是婉瑜死了。

    花三心疼着拍一拍周生为止的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等了二百年,才过了个月,又是再一次天人永隔。

    花三只好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你莫难过,你先莫难过。”说着将周生为止牵进去,叫那奴仆关妥了门,将周生为止带到厅堂上坐好了,自己卸下了包袱,又吩咐周生为止的奴仆打两盆热水来,一盆给周生为止擦面,一盆给她自己洗手擦面。

    她自起了刘六郎的尸骨,满手的污糟还未得好好清理过。

    洗手的时候,花三看厅堂之中并无依例停放婉瑜的尸体,连个棺材都没有,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等周生为止擦好了脸面,略略止了悲痛的泪水,才喑哑着嗓子与她道:“走得突然,人还在床上,下人已经去置办棺材了,但我想,还是带她回之洲岛去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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