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危险的是，他头上的毡帽，此时已经裂成两半，差一点就伤到了脑袋。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重的伤，还是在两条手臂之上。
因为他左手手臂和右手手腕处都有伤口正朝外喷着血，显然他此时还能握住断剑已是不易。
而再看李莫愁，此时她虽然还站立原地，看上去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但是，她虽然站在原地，但整个身躯却是如筛糠一般颤抖不停。
整个人的脸色更是惨白如月，一根根暗红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好像这些血管随时都会从皮肤之中跳出来，分外恐怖。
“你……咯咯咯”公羊青微微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一张口，上下牙齿就控制不住地打颤。
朱刚烈虽然看起来最惨，但却是能正常开口说话。
“好刀！”朱刚烈看了一眼手中断剑。
虽然他早就知道天秀陌刀锋利无比，但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中宝剑居然不能挡其一击。
要知道，他手中宝剑虽然不是上古神兵，但也是他花费了巨大代价，才最终请人打造而成的。
此剑，他已经用了二十年。
二十年间，手中这把剑还能完好如初，在天下间也是少有。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自己手中断剑一眼，然后目光就集中到了李莫愁身上。
或者准确地说，是集中在李莫愁脸上。
此时，李莫愁的脸色很白，很白。
繁复如树根的暗红血管爬满了李莫愁整张脸，看起来阴森恐怖到了极致。
“燃血之术！你，狠！”
朱刚烈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比称赞对方手中的陌刀还要真诚。
不过，他虽然佩服李莫愁，但却绝对不会因此放过她。
他看似受伤很重，但说话的时候却中气十足，显然体内真气未损多少。
也就是说，他还有行动能力，或者说是，他还有再战之力。
哪怕他现在外伤真的很严重，但以他的内劲修为，此时也能对李莫愁发起致命一击。
但是，他没有出手，更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在他认出了李莫愁使用了燃血之术后，他看向李莫愁的眼神，就充满了浓浓的畏惧。
是的，哪怕现在的李莫愁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但还是能从他的眼底看出浓浓的畏惧之色。
不是忌惮，而是畏惧。
李莫愁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她那双眼之中，却是透着一股莫名的坚韧和坚持。
此时，她早已没有行动之力，唯一还能让她坚持不倒下的，就是心中那一口气。
她不能有半分松懈，一旦她心中哪怕有一丝一毫松懈，她就会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燃血之术，江湖很多门派都有这门秘术。
这是一门修炼非常简单，但威力却很恐怖的秘术。
只是，这门秘术很少有人修炼。
原因有二。
一是修炼此术的时候，就要承受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
而一旦修炼成功，也就代表着已经使用了一次这秘术。
燃血秘术使用一次，人体气血就会损耗一分，相当于根基受损。
根基受损，哪怕是能用天材地宝补回来，那也将消耗很长一段时间。
而武者修炼本是与他人争时间，一步慢就会步步慢。
二是一旦使用此秘术消耗过大，整个人都会因气血亏损而亡，或者是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如果是血管爆裂而死还好，不会受到痛苦的折磨。
如果是气血亏损而亡，那这就惨了。
因为这个死亡过程会很慢，在这慢慢死亡的过程中，将会承受比修炼之时还要强上十倍、百倍的万蚁噬心之痛。
当然，也有一些因长时间修炼实力却得不到提升的人，或是自认天赋差的人，会拼一把修炼此秘术。
原因也是很简单，保命用。
如果只是在关键时候爆发、逃命，效果非常好。
只是，正常使用此秘术，最多也就燃烧一半气血，提高两三成左右实力。
一旦成功逃得一命，将来还有时间慢慢将消耗的气血补回来。
但是，从刚刚李莫愁的情形来看，她显然是燃烧了几近全身气血，实力瞬间暴涨了近两倍。
虽然她借此实力提升，一击将公羊青和朱刚烈击退击伤，但她自己就算不死，武道之路也基本废了。
朱刚烈此时不敢向李莫愁出手，反而还要畏惧对方，原因也很简单。
燃血秘术还有一个大招，那就是燃烧全身气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禁招。
显然，从刚刚李莫愁差点燃烧全部气血的狠劲来看，她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使用禁招的准备。
传说见过燃血秘术禁招的人，都成了死人。
所以，朱刚烈哪怕此时还有再战之力，但他也不愿意向此时的李莫愁出手。
他要等，只要等盏茶功夫。
在这盏茶功夫时间后，李莫愁就会因为自己维持不住燃血秘术消耗而功力全失，或者是直接死掉。
“师姐！”郭少阳双目酸涩无比，他很想大喊一声。
但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出声打扰到了此时的李莫愁。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李莫愁的时候，他会觉得对方皮肤白，比他看到的其他所有人都白。
而他自己虽然也比其他人白，但李莫愁比他还要白。
当他昨天醒来后，觉得李莫愁又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更白，当时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今天，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李莫愁为什么那么白，还见一次比一次白。
这一声师姐，他只能在心底喊出来。
这一声师姐，也是最真诚，最心甘情愿。
从内心讲，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认同感，对神墓派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切事物，都是有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排斥感。
唯一能让他有一点兴趣的，应该就是好奇这个世界的武道。
因为，在原来那个世界，所谓的武道修炼内劲、真气，那都是虚构出来的，属于成年人的童话故事。
所以，哪怕醒来之后，面对血腥和厮杀，他都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
而他也很好地做了一个旁观者。
李莫愁昨天晚上想要偷偷进城暗杀李吴德的侄子，他却提出用自己的计谋，实际上他只是将李莫愁杀人报仇的事，当成了游戏人间的故事。
他的内心没有敬畏，也没有尊重。
因为他没有体会一个差点整个门派被灭，差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悲惨经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女子，一个年轻女子。
他不懂，不懂这个世界，也不懂李莫愁的内心。
不过，今天，现在，他终于懂了。
就算不是很懂，但至少他懂了一些。
这，就够了！
他懂了，所以，他站了出来。
他提着那把从捕快手中抢来的，普通无比的腰刀，站了出来。
他默默站到了李莫愁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他没有再看李莫愁的脸，也没有看对方的眼神。
因为他能猜到，对方会是什么眼神。
他不想将对方最后的一点希望掐灭，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拒绝对方。
所以，他直接不与对方的眼神交流。
“师姐，你死，门派灭，传承断！”郭少阳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