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几步脚下一绊居然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衣衫撕碎脸上满是污泥血迹。他粗着脖子仰天出含混不清的嘶吼如垂死猛兽如破烂二胡。
他的那张脸左右各不相同一半是苍鹰一半是飞蝇飞蝇的那一半双目紧闭气息全无苍鹰的那一半则惊骇异常惶惶难安。
如此奔行许久他断断续续的喊道:“我不能让他死...不能...不能山海门尚未死绝我岂能....岂能不明不白的栽了我要救他....救他....”
那声音既非苍鹰也非飞蝇而是乌鸦。
或者是蛆蝇。
他深知其中关键:若飞蝇死去必将在冰雪神潭重生。山海门将如何处置他蛆蝇毫不介怀但对他这妖魔而言便是灭顶之灾。纵使他不在冰雪神潭中粉身碎骨也必将被山海门觉那自己数千年的蛰伏百年轮回从此功亏一篑自己的心愿梦想便就此化为泡影。
他又狂奔了许久遍体伤口迸裂鲜血如瀑这才跪倒在地但他怕极了常轩怕极了山海门仍然苦苦爬行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大喊大叫。
他叫道:“你....你要活下去飞蝇。你要替我复仇。”
飞蝇并不答话。
蛆蝇咬紧牙关手掌用力刺入自己胸膛死死捏住心脏掌心涌出阵阵内力注入其中。他只觉精力飞逝眼前景象一片模糊但心底那千年不灭的仇恨兀自猛烈燃烧着。要┟┢╟看┢书┡
他想:“我活着也是无用但飞蝇....飞蝇决不能死。我将我心中的恨我心中的怒。我的悲苦我的心愿全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即便彻底消亡只要换来山海门的覆灭。那便算死得其所。”
他做着美梦想象今后梦想成真的景象竟觉得极为喜悦他将仅存的真气传给飞蝇很快便人事不知。就此消失无踪。
.....
苍鹰先是听见耳畔悲凉的风声他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无数死尸之中高高堆起竟成了一座山。他惊恐万分但却无法动弹北风吹来风中似有腥气他翻了个身竟骨碌碌从尸山上滚了下来。
他运气极好。仰天躺在地上若是脸贴着地面口鼻受阻只怕会活生生憋死。
他深深呼吸一口胸口剧痛勉强抬头一瞧见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血流不止。他害怕起来想要哭喊却只出咿咿呀呀的叫声。仿佛他在此刻成了哑巴。
他深陷绝境渐渐放弃获救之望却忽闻马蹄声响远处有人朝他走来。他感到脖子僵硬。似乎真快要死了于是自肺腑的向上苍祈祷渴望稍稍动弹能让那人见到自己。
他脑袋一转望向来者只听一个女子呼喊道:“爹爹。那人还活着。”这女子显然年纪很轻声音娇嫩但见了这么多死人她却全无惧意。
又听一男人道:“我的好女儿这娃儿也是我契丹勇士英勇拼杀宁死不降。你要记住这一切将来无论遇上多么凶悍的敌人你都不可畏惧便如这少年一般。╟┡┢┝要看书.ww..┡”
苍鹰心想:“他...他带她女儿来看死人来看战场”
那女子走近露出一张秀美无比的面容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比苍鹰自己可大了几岁。她身穿契丹华服苍鹰年纪虽但却懂事认得那是辽国贵族的衣着。
女子朝苍鹰凝视许久忽然笑道:“爹爹他死不了。”
他叫来一位将士在苍鹰身上拍了拍。苍鹰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浴池之中一时半会儿疼痛全消。
事后他知道那华服汉子乃是辽国的皇帝那女子是他的女儿辽国的公主。而那位将士成了他的师父。
苍鹰永远忘不了她望向这汪洋尸海的目光那不是恐惧而是慈悲是某种然的怜悯。
在苍鹰幼心灵中他下誓言要以性命守护这少女守护她这无比珍贵的目光。
他抛下尊严、自我、仁慈、种种为人的感情迫自己变得残忍那一年敌人围攻皇城救援途中他的恩师受了致命伤但奋力求存一时未死苍鹰亲手杀死了他只因他阻碍行军置心上人于险境。
他救下了她之前的一切便不重要了。
不久之后她嫁给了草原上的乃蛮王成了乃蛮王波拉的皇后苍鹰一直跟随着她暗中守在她身旁。要┠┠┟看┠书┡
她已然忘记了他这很好两人之间并无情感纠葛苍鹰可以随时保持冷静哪怕她遇上再大的险情他都能从容应对。
他十八岁的时候武功已远常人但他却不让任何人知道。无人察觉苍鹰身手的底细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一位寻常无奇一板一眼的士兵随处可见无需在意。这么一来他在暗处敌人便到了明处无论多么厉害的刺客前来他都占了极大的便宜。
后来她被丈夫冷落乃蛮王要杀她数万人追杀他们数百人苍鹰孤掌难鸣他与他的公主被逼上了绝路。
他们一个个都疯了为公主而疯。他们沉浸于自我牺牲带来的快乐之中神魂颠倒割肉流血他们一个个儿成了野兽。
他的公主也是。
苍鹰在远处望着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爱她在他初遇上她的时候在她照顾伤重的他温言细语的安慰他为他流泪为他欢笑的时候苍鹰便被刻骨铭心的爱意俘获了。
但他爱上的仅仅是那时纯洁善良的她却远不是此刻的她。
她的眼神不再纯洁。她的心地不再善良她不知慈悲为何物她已被爱恨漩涡淹没。她望着眼前惨绝人寰的自相残杀露出微笑。那是魔鬼的喜悦那是妖异的疯狂。
她指着苍鹰似在责怪他的不恭敬。她让人将苍鹰绑起笑道:“从他开始先将此人割碎吃了。”
苍鹰听见自己在大笑。要┝┞┠看╟书1.┢可声音似在哭泣他想要求饶但却怒火中烧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他被折磨了三天三夜她喜欢他不吭一声的硬气不想让他这么快死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沐浴在血海之中那并非全是他的血。
他不知自己何时杀死她但她的头颅已在他的怀里。鲜血流尽尸体冰冷。
苍鹰举起她的脑袋将她贴近自己的胸口他想让她再看看昔日胸前伤痕或许她能想起自己来或许她会因此又变得善良、慈悲、怜悯。
但她已经死了那美好的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苍鹰心想:“或许我也疯了。”疯的好疯的妙如果真疯了那便体会不到痛苦、绝望。不会被如地狱烈焰般的内疚焚烧折磨时时刻刻如受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