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睿书应一声，点点头，就要站起来。
冯霖赶忙摆摆手制止：“韩老，不用站起来，坐着说就好。”
想了想，这么说遇韩睿书未必会接受，毕竟他虽然不固执，但有的时候又特别讲原则，这种老一两辈的专家学者，骨子里就非常痛恨这种街计划差别待遇，因此，他又补充道：
“这次会议，只不过是整合下线索，并安排下任务罢了，不用那么形式，大家都坐着发言，畅所欲言就好，不用站起来。”
韩睿书这才迟疑着点点头，随后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说：“先从聂卫军开始说起吧。”
“聂卫军的伤情，我也鉴定过一边，其右臂自肘关节远心端六点三厘米处被厚背单刃长自砍刀斩断，除此之外无其余明显机械性损伤。”
“其砍创平整、光滑，断面无皮瓣，骨组织碎片、游离碎骨少，由此可鉴凶器极其锋利，且崭新无缺口。此外，还能证明凶手力气，至少上肢力量出奇的大。”
冯霖点头说：“嗯，人的骨骼其实比想象中要坚韧的多，尤其小臂部分肌肉发达，又有桡骨、尺骨两块长骨，一定程度上能形成数层缓冲带，想要一刀斩断”
“反正吧，如果是持着重斧，双手将其举过头顶后自上而下用力劈砍，我或许还能将其一刀砍下来，但把握也并不大，更别说普通砍刀，还是抽刀直接砍下，并没有太多的蓄力时间与条件的情况下了。”
“小冯说的没错。”韩睿书颔首：“正常情况下，即使砍刀磨得再怎么锋利，想要以歹徒那种姿态和蓄势距离下一刀将成年人的小臂砍下，难度都是非常大的，寻常人基本至少要砍三刀以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家应该都做过饭，砍过排骨或者猪肘吧尤其是后者，一刀想将猪肘砍断并不容易，砍排骨也是，要没砍到关节，也很难一刀砍下来。”
“这还是有砧板在后边垫着，并没有缓冲距离，且肌肉已经失去活性甚至于已经被剔除，失去了肌张力，对刀刃的阻碍作用降到最低的情况。这时候尚且难以一刀斩断，更别说是个大活人了。”
“嗯，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话有点多。”说着，他摇头苦笑两声，这才言归正传，继续叙述：“由此可见，歹徒力量，尤其是上肢力量异常发达，很可能针对性的训练过。”
“而且，对方出刀极快，且断截面与骨骼之间有个倾斜夹角这种情况下劈砍远比垂直劈砍一刀斩断肌肉、骨骼的成功率明显高，也能有效避免手臂受力自然下垂而出现缓冲距离，导致劈砍不成功或仍有些许软组织黏连这其实也需要经过一定时间、一定方法的专业训练才能做到。”
“因此，从我们法医的角度出发，我倾向于认为歹徒是个专业的刽子手，其专业素养非常强。”
“这进一步说明，咱们面对的砍手党，远非一群悍匪组成的乌合之众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为心安而力求将受害人手臂砍下，其实瞄准关节部位或接近腕部处的小臂下手，借着摩托车的高速叠加上挥刀的速度，成功率也会大得多，训练难度也要小不少。”
“小贝，你有什么异议吗”
见筱晓贝举手，韩睿书顿了顿，微笑着问道。
“是这样。”筱晓贝想站起身，屁股都抬起来了，但想到冯霖刚刚的话，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并就势伸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让人以为仅仅是调整自己的坐姿，同时说：
“我有个问题：犯罪是讲究成本的，抢劫与抢劫合并伤害，乃至抢劫致人残疾、死亡的罪责有着天壤之别，犯罪成本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刑法一般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后者则在十年以上到死刑。”
“甚至，对方的行为已经不能叫抢劫致受害人受伤了，而是故意伤害并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乃至死亡，合并抢劫罪。”
“从法理上来说，应当数罪并罚，及以故意伤害致残、致死的十年以上有期、无期或死刑的标准，合并抢劫应判的三到十年，乃至数额特别巨大的十年以上，共同论处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被判无期乃至死刑的概率，无疑比单纯抢劫要大的多。我想，只要脑子没有问题的歹徒，应该都会去好好估量下这个成本。”
“而且，实践案例也表明，抢劫致伤、致残乃至致死，多数情况下是在抢劫的过程中，歹徒与受害人之间争执或搏斗而引起的，罕见先将人捅一刀、砍一刀后再抢劫的。”
“这个主次关系看似在结果上区别不大，可实际上，它们压根就是两种犯罪行为，恶劣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许多犯罪分子都是法盲，并不能分清这里头的具体差别，倘若这帮砍手党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话，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曾经有过歹徒持刀杀人后盗窃，所盗财物不过数十元的案例在。”
“但问题是，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很强，头领是智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不懂法，也不该是彻头彻尾的法盲。至少单纯抢劫、抢劫致人受伤乃至致残致死、故意伤害致残致死合并抢劫的区别，应该有个最基本的模糊概念。”
“综上，就是我疑惑的地方：砍手党歹徒伤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提高抢劫的成功率有没有可能，砍手才是他们的目的，抢劫仅仅只是附带的”
韩睿书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但目光却开始四处游弋，最后落在了躲在人群中的时佳仪身上，说：“这方面，佳仪比我要专业，不如让她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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