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江湖大写意 >第二十一章 第一杀
    刘押司在岚县担任吏员三十余年,从一个小吏做起,二十年前就已做到押司了,近十年更是暗地里把持着县衙上下,县令县丞都拿他没办法。

    这么多年他唯独只在一个县令任上吃过亏。

    那是距今八年前,岚县来了一任新的知县。这位知县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年纪,人也很随和,没什么威势。刘押司照例表面恭敬,暗地里阴奉阳违,要让新来的知县知道厉害。过了一段时日,那知县已经知道了刘押司的手段,把他叫过来谈了谈。那知县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对刘押司淡淡的说,自己来岚县,有些其它要务,只要不影响他做事,刘押司私下里那些勾当他是不会管的。

    “但是如果影响我做事,那就对不住了。”刘押司还记得当时那县令双手一摊,朝自己微微笑着。

    刘押司误会了那笑容里的含义,多年来在岚县的呼风唤雨,让刘押司有些自大了。此后的时日里刘押司并未有所收敛,他把那知县的笑容当做了妥协和让步。

    忽然一天晚上,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刘家突然被军队团团围住。军队是西军驻在岚县附近的一个指挥,指挥使也是刘押司的靠山之一,今夜却如同从未见过般翻脸不认人。

    刘家大小几十号人都被军队押在院子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这时那个知县分开众人走到刘押司面前,微笑着朝刘押司摊开双手说:“对不住了。”说完知县拉出一个刘押司最宠爱的小妾,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慢慢刺入了小妾的喉咙。小妾喉间飙出的血发出嘶嘶的声音,她想喊叫,喉间却只能发出同样的嘶嘶声。

    “这次只是个警告,再有下次,你全家都是这个下场。”知县脸上的微笑带着阴冷的寒气。说完走到指挥使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牌给指挥使看了看,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平时见到刘押司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指挥使,此刻在知县面前卑躬屈膝,见了那铜牌更是自眼中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刘押司能看出来,那不是普通武将对文官的畏惧,而是一种对强大力量的畏惧。

    带着军队撤离刘宅之前,那指挥使瞅了个空子对刘押司低声说道:“老刘你记着,日后若是见到持有那铜牌的人,千万不要惹,惹不起的。”

    那个县令在任上做了一年就调离了,但从那天起那铜牌的样子刘押司须臾不敢忘记。而此刻这个货郎拿在手里的正是一模一样的铜牌。

    刘押司下跪磕头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石头、小夜和邢雷一时都愣住了。

    李石头干咳一声说道:“不必如此,快,快起来罢。”

    刘押司抬起头,想分辨出李石头让他起身是否玩笑话。

    李石头见他看着自己,颇觉尴尬,说道:“刘押司请起来说话。刘兄身故固然令人遗憾,但他有错在先,怨不得我们动手。”

    刘押司点头道:“是,是,是。”

    李石头想了想又道:“还有刘押司刚才的话,说我们的贱命比不上你的儿子,这可大大的错了。人的性命岂有贵贱之分”

    刘押司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频频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李石头也没想到九重天令牌有这么大威力,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试探着问道:“那此间事就这样罢,我们这就走了。”

    刘押司连声说道:“大人请便,大人请便。”

    李石头和小夜互相看了看,都想着赶紧离开,省得纠缠不清。二人站起来刚要出门,忽听邢雷在旁边道了一声:“且慢”

    李石头和小夜停了下来,不知道邢雷有什么想法。只听邢雷道:“老夫不知这铜牌的来历,但刘押司既然知道,想必错不了。但老夫有个疑问,你二人如此年轻,怎么拿到这等重要信物的如若交代不清楚,恐怕老夫手中的刀不能答应。”

    说罢邢雷缓缓自背上抽出了长刀,长刀寒光闪闪,是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好刀。

    刘押司在一旁心思急转,他自己也对这年轻的货郎和小媳妇的身份存疑,但是八年前的教训太深刻了,他害怕若是再纠缠不清,会有灭族的危险,因此只得把丧子之痛忍了。此刻有邢雷出头,他也想探探李石头二人的底,因此在一旁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其实心里暗暗期待邢雷出手。

    看邢雷的意思不动手是震慑不住他们了,李石头和小夜互相看了看,李石头问道:“你来还是我来”小夜不耐烦道:“你来,这些人好无聊,赶紧打发了咱还要去做生意。”

    李石头转身面对邢雷道:“这位师傅,这铜牌确是为我所有,你若不信,只好比划两下,我若赢了,就让我俩走人,我若输了,只好留下来抵命,如何”

    邢雷点点头道:“江湖事,本就该如此。”说罢当先开门走到院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石头只得走到院子里,站到邢雷对面,拔出背后的九斤九,忽的上前一步用手中九斤九一敲,只听“当啷”一声邢雷的刀不知怎地竟落在了地上。

    邢雷先是目瞪口呆,继而身体竟然发起抖来。邢雷的风雷刀在泰州武林也算大名鼎鼎,长刀门因邢雷的名气在整个南楚武林中也算个有点名气的门派。邢雷十岁开始练刀,在手中长刀上浸淫了四十余年,一手风雷刀威力极大,年轻时自己一人一刀挑了漠北的黑风匪寨,一战成名。他的风雷刀舞到极致可引发隐含雷声的旋风,确实是十分高明的刀法。

    但刚才那货郎不知如何就一步迈过来,手中烧火棍一样的兵器在自己刀上一敲,自己只觉浑身一震,当年在黑风寨自己右臂被奇门兵器剜去一大块肉、都已经看到了森森白骨时都没有松手的刀,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可能定是你偷袭,咱们再来”邢雷不敢相信这年轻货郎能一击令自己的刀脱手,颤抖着拾起刀,紧紧握住,指着李石头,然后聚起毕生功力把刀舞出风雷之声朝李石头劈去。

    李石头叹了口气,手中九斤九斜斜挑起,漫天风雷之声忽的消失,“当啷”一声邢雷手中刀又掉在了地上。

    李石头把九斤九插回刀囊,非常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抱歉,若不把你打败,你们又会纠缠不清,我们还要赶时间做生意,否则我媳妇晚上就住不起客栈了,恕罪则个。”一番言语颠三倒四,说罢挽起小夜的手回客房挑了担子往刘宅大门外走去。

    邢雷面若死灰,慢慢回头看了看同样面若死灰的刘押司,哑着嗓子缓缓摇头道:“惹不起的。”

    李石头挑着货担和小夜出了刘宅来到大街上,见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各种货摊琳琅满目,这才感觉自己真的脱身了。李石头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货郎带着漂亮媳妇,也会招来麻烦。”

    小夜白他一眼:“怕麻烦你自己走好了。”

    二人正说笑着,迎面走来一人,普通路人的打扮,二人看着都是面生,却是朝他们微笑着直直走了过来。

    李石头有些诧异,小夜却是心生警惕,衣袖中一柄细长银针已经滑落下来拈在手中。

    那人离他们越来越近,李石头也看出了不对,只因那人的笑容如同固定在脸上般没有任何变化,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也是没有任何变化。

    那人走到他二人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仍保持着那样诡异的笑容和眼神,忽的双臂横着抬起至与肩平齐,小臂自然垂下,头颈一歪,侧着头看着李石头和小夜,脸上笑容不变,口中忽然发出尖利的诡异笑声,然后一个腔调怪异不似人声的可怖声音从那人嘴里发出:“我找到你了。”

    此时正是正午已过的未时,暖暖的阳光正在头顶,这条街地处闹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李石头和小夜互相看了一眼,却都觉得一股寒意自后背冒了上来。

    那人说完那句话,本来歪着的脑袋忽的正了过来,身子不动,只头颅慢慢的转向身后,然后不停的继续转了回来,竟是转了一个整圈,李石头和小夜甚至听到了他头颅旋转时脖颈骨骼发出的咯咯碎裂声。正常人的头颅如此转了一圈,肯定是不活了,可这人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变。

    李石头和小夜正觉惊怖,那人忽然大口一张,一股暗绿色的液体从他口中激射向小夜,幸亏小夜一直在防备,一看情况不对,一把推开李石头一起避了开去。

    此地为闹市,路人众多,小夜和李石头避开了绿色液体,却喷了身后一个行人一身,那行人刚要发怒斥责,还未来得及发声,那液体已经将他身体连衣服溶开了一大片,那人极恐惧的张大嘴想呼叫,却只来得及发出呵呵的声音,很快被绿液沾到的地方被腐蚀成血肉模糊的粘液,那路人早成了一具残尸。

    而那喷出绿液的怪人,也已经从身体内部开始溶解,很快成了一滩脓液。

    街上一时间惊叫连连鸡飞狗跳,路人忙着奔逃。小夜一拉李石头,二人趁乱跑出了两条街,来到一处僻静小巷。

    小夜在小巷中上下左右看看,才对李石头说:“我们被'故纸堆'的杀手盯上了。”

    李石头惊魂未定,问道:“那口喷绿液的就是杀手么”

    小夜咬着牙道:“那是杀手炼就的傀儡。这个来执行第一杀的杀手,是故纸堆的傀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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