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冯大当家你了。”平时叫的及其顺口的称呼此时倒是有些拗口了。冯却也觉得如此：“怎的如此生分，唤我冯却便是了。”
“左云。”左云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把头埋了下去。
冯却先是一愣，继而便弯起了眼睛，笑纹沿着眼角徐徐舒展，整个人说不出的温柔。
伙计手脚麻利，不多时便上齐了酒菜，领了赏钱还很有眼色地掩上了房门。
“确实不错。”喝着温好的桃花酿，冯却赞道：“不想这咫尺之间竟有这般好物。”
“这闻香居也算是久负盛名了，且与银号比邻而居。你便是没有来过，却连听都没有听过么”
“盛京这般庞大，我又实在不好这口腹之物，是以虽在眼前但全然不知，阿云这般问我可是这酒楼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闻言，左云迅速低下了头。一则因为心虚，二则因为害羞。
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叫起阿云时居然这般缠绵悱恻，左云甚至能够感觉这个声音划过耳膜的触感，柔柔地带着点特别的尾音，此时面纱下左云的脸已红成一个番茄。
“嗯”冯却心情极好地又抿了一口酒：“怕是这闻香居便是因这桃花酿而得名的吧”
“或许。”左云并没有再解释，也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只觉一股清甜顺着喉咙一直滑到了心中。
之后，两人便随口聊起了菜色，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其他，比如左云去宣州的原因，再比如左云的过往。
可能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这顿饭吃的格外惬意，期间除了伙计进来添过一次茶，再没有任何人打扰。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并肩走出了酒楼，经过那两株牵畔时，左云刻意留意了冯却的神色。只见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秀水巷口，左云向冯却轻施一礼：“便在此处道别吧”
“好。”冯却点头，心中却依稀生出些不舍：“此去宣州路途遥远，且需采买些物资才是。”言下之意便是要陪同左云买东西了。
之前邀冯却一起去闻香居原是投石问路，但见其反应左云又生出些不确定。本是要把他跟自己绑在一条船上，现今却一丝一毫不想连累于他。
状似无意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左云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你与我呆的太久了。”
“哈哈”冯却闻言却笑了起来，声音虽小但充满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此时怕是再要撇清，别人也不会相信了。”
其实冯却说的在理，就算两人真的只是在一起吃了顿饭，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人不多想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左云顾虑的并不仅仅是这个，更多的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今日发生的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急需冷静一下，来理一理自己这纷繁复杂的内心。
“但我确实没什么需要采买的，等下只需去同仁堂给我的伙计买一些药便好了。”
“同仁堂在城北，你又住在城西，实在有些绕路。不如你将方子告诉我，我差人给你买了送过去，你也坐我的马车回去，可好”
此时，左云只想赶紧回家，故而并没有推迟，随冯却回了通汇银号。
“这是谁给你开的方子”通汇银号内，冯却看着墨迹未干的药方，神情难得严肃。
韩闻多给小五医治腿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他说的那番非他不可的话，左云只当是一般医者的傲气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不想这里面却真有名堂。
“是同仁堂一位姓ta韩的大夫开的。”左云如实答道。
“姓韩”冯却眉头微展：“那便对了，只是他何时去了同仁堂”后面的话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此说来你认识这位韩大夫”左云自然知道韩闻多为何会在同仁堂，只是现下不便同冯却言明。
“认识倒是谈不上，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有过一些接触。”
“仅凭这个方子就能认出韩大夫，莫不是这个方子很独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左云望着冯却的眼睛却亮得骇人。
“正是。”冯却点头，心下闪过一丝疑虑，可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绪，缓缓道：“这个韩大夫可是个人物。不但武功高强医术精湛，一手丹青更是出神入化，可他平日里行踪不定，是以知之者甚少，他擅长以猪血入药”
之后冯却说了什么左云已然听不到了，只觉得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极亮的光，将过往那些迷雾重重通通照亮。
真的不怪左云自负，除了见惯的人，有谁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真容时那般淡定
明明只是匆匆一瞥的人，为何在反复涂涂改改间竟有了那种了然于心的熟悉感
当初在给小五临摹苟宪的画像时，左云就有所感悟，可那种感觉来去的太快，她并没有抓住。今日突闻韩闻多丹青圣手的名号，就像迷宫中走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过往的那些困惑通通迎刃而解。
韩闻多来见左云之前一定反复临摹过左云的画像，必然对左云已经极为熟悉，不然也不会那般淡定。
他这哪里是第一次见她怕是来之前左云已在他的画纸上出现过千百次了吧
而左云露出真容被外人窥见只有两次。一次是随着盛威镖局出京时，还有就是同曹厉一起在密林逃亡的时候。
而这两次间，对她李云舒下堂妻身份感兴趣的，又有实力驱使韩闻多，摆布林悦意，操控同仁堂的，怕就不多了。
“你只需知道周小姐有她必须出关的理由，而我六哥和周家有必须阻止的理由就可以了。”
“六哥的军队都是北方人，不通水性，你我涉水渡河必然就安全了。”
当时曹厉随口的一席话却让左云现今茅塞顿开，再扯上那个什么王家，果然兜兜转转间还是没有逃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