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进攻的士兵早已经跑了个精光,卫栗用打湿了的衣服捂住口鼻,冲到阎忠的身边,大声道:“火太大了,我们也要先撤出去才行!”
四面八方都是火焰,武库这里就像是处在巨大的烤箱之中。虽然还没起火,但是士兵身上的甲胄都已经变得滚烫,要不是靠着几口水井支撑,只怕早有人被烤熟了。战马比人更娇贵,士兵尚可支撑,马匹却都被吓得在原地不断跳跃嘶鸣。
看到外面的火焰越发的明亮,阎忠一咬牙,道:“不守了,叫上所有人跟我来!”
大门已经被砸开,冲车还停在了门口,但是进攻的士兵已不见了踪影。阎忠命人推开门口的器械,清理出一条道路,然后越骑当先冲了出来。
马背上,卫栗大声喊道:“我们往哪边走?”
阎忠抬头看着满天的大火,勒住战马,戟指西边,道:“我们去北宫!”
“什么?”
卫栗知道阎忠是胆大的,却不知道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弄险,“我们只有这么点人,去攻打北宫不是找死?”
阎忠在马上大叫道:“大丈夫死又何惧?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号时候,只要拼搏一把,公侯万代啊!”
身后的士兵们被大火烤的人心不稳,蠢蠢欲动,都快要被烤熟了,建功立业什么的,就先死到一边去吧!
见士兵们情绪还是很不稳定,阎忠立刻就改变了说法,高声喊道:“北边和东边人太多了,城门都被堵住了,南边也有大火,只有往西边走才有活路!”
这次大家听懂了,队列中的躁动立刻小了许多。阎忠不敢再等下去,鬼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突然崩溃了。他用力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当先朝北宫的方向奔了过去。卫栗迟疑了片刻,打马跟上。
奔出了两条街道,火势依然不减。浓烟和火光中,远处一座宫殿轰然倒塌,几声惨叫传了过来。正在向西边的军队被轰然巨响所惊到,队列顿时乱了起来。
卫栗忍不住回头望去,倒塌的正是永安宫中的一座偏殿。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转过头来,就见到前方不远处的大街上,正有成百上千的步兵营甲士才朝这边赶,他惊惧地道:“长史,前面有敌人!”
阎忠高声道:“后面都是大火,只有向前才能得活!”
他踩着单边马镫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大叫:“冲过去!”
步骑夹杂的千多号人马被大火烤的头昏脑涨,闻言立刻咆哮着冲了上去。混在队伍里面的数百轻侠虽然想要跑路,奈何身后火焰越发的旺盛,也只能拔出了长剑,跟着向前厮杀。
迎面过来的是北军步兵营的甲士,是何进见到东北方向火起,派过来支援张璋的。见到前方的大火,本就心中疑惑惊惧,被卫栗带人拼死一冲,顿时溃不成军,向着四周逃散了。
冲散了敌军,阎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士兵已经散离近半,那些被钱财吸引过来的轻侠已经全部跑了个精光,他心中的欢喜顿时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报!”
一名传令兵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跪在堂下,大声道:“叛军纵火焚烧宫室,然后趁机杀出,张将军所部兵马已经被击溃,贼人正在朝北宫杀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名传令兵冲了进来,跪在了地面上,气喘吁吁地道:“蹇硕已经攻破了雍门,正在向这里杀来!”
何进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强装镇定,道:“我已经派伍琼去太尉府调兵,定可将阉奴挡住!”
“报!”
堂下再次出现了一名传令兵,何进瞪着他,喝道:“又怎么了?”
传令兵跪在地上,道:“南宫白虎门大开,敌军从里面杀了出来,伍将军兵马被贼人前后夹击,正陷入了苦战!”
“什么?”何进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来,怒道:“叵耐逆贼陈文正!”
“啪”,马日磾一掌拍在案几上,喝道:“立刻封锁四门!”
当看到洛阳的东北方向上燃起大火,并且看到西边雍门附近正在交战的时候,陈诚敏锐地感觉到了翻盘的机会。他立刻下了城墙,命令所有能抽出来的骑兵都到白虎门附近集结。
身边的屯长提醒道:“将军,会不会是叛军的诡计?”
交战的双方现在都将对方称作叛军,在内战的时候倒是很常见的事情。
“嘿,”陈诚平时的时候会想很多,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却反而是行动比思想更快,他大笑道:“要是何进真这么大胆,愿意用烧了小半个洛阳城的代价来骗我,那就算是被骗到了又何妨?”
他在匆忙集结起来的八百名骑兵面前,陈诚骑着火红的战马来回奔驰,高声道:“事到临头须放胆!成败胜负,在此一战,诸君努力!”
说罢,他勒转马头,冲着城头上大声道:“开门!”
“咯吱咯吱”的响声中,朱红色的包铜大门被打开,陈诚一马当先冲了出来。他不待身后的骑兵全部跟上,就率先向交战的地方奔了过去。白虎门离雍门不远,当他赶到的时候,数千士兵正挤在宽阔的街道奋力厮杀。
西园军和另外一方士兵的装备很相似,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甚至连所用的战术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唯一能分辨他们的,是双方的旗帜。他在战马上观望了一会,分辨出来了敌我,然后立刻挥枪杀入。
黄底白字的大旗之下,蹇硕骑在一匹战马背上,手提着长戟,正在大呼酣战。他被压在大营里面围殴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趁机斩杀了冯述,便立刻全军压上,向着洛阳城攻了过来。这般孤注一掷,并不是他有什么胜利的把握,而是已经决意战死在洛阳城中。
他是皇帝信任的中常侍,离开了洛阳,又能躲到哪里去?没了天子可以依靠,一亭长就能将他给抓了。就算他武艺超群,勇力.....恩,跟陈诚这种非人的怪物相比,他也不敢说勇力无双了.....又能打得过几个人?
与其狼狈地被无名之辈杀死,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无视了耳边呼啸而过的箭矢,将帅旗不断前移,靠着更少的兵力,跟两倍的敌人打成了胶着状态。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太久,己方的士兵只靠着一时的血勇在战斗,等到这口气消散了,就到了兵败身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