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既是官府之人推荐,”仵作提心吊胆,“便不是可疑人物。”
“啧。”易小渊冷哼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身上有三起命案,你们别在这攀亲攀戚的,时间长了犯人都拍屁股溜了”
“这”阿伦虽在府兵之中,粗俗至此的人倒不多见,一时间也是懵了。
“别叽叽歪歪,老子”
“是、是。”阿伦回过神来,抢话道,”这位仙长乃是世外之人,所炼之药,能让人容颜新鲜。既是仙家炼药,那擦脸粉末中有些砒霜,不足为奇。然则有些笨女子不明所以,只道药擦了能年轻,吞下去便更年轻,轻率服用,伤了身体。家人一气之下便把仙长告到官府。裴队奉命捉拿仙长,但看他道行深厚,又会卜卦之术,算无遗策,便想做个顺水人情”
“什么鬼人情”
“请大人暂带仙长一日。”阿伦躬身再拜,“仙长可以仙术助大人破案,大人也可多些人手。若有助益,大人多美言几句,仙长可将功赎罪,裴队给官府那边也交代得过去。您看,这是裴队亲笔书信与公文。”
阿伦虽是稚嫩,到底是聪明伶俐之人,加上裴余早有安排,易小渊倒没再非难。阿伦微微一笑,又点了把火:“依裴队命令,我也会随侍仙长身侧,辅助他占卜算卦。我姓吕,名唤阿伦,大人随意差遣便是。”
这倒戳中易小渊心事。他虽不在意被排挤之事,但无人跟随,人手不足,他也为难。如今白送两个人手上门,他本不想拒绝,但是
“仙长卜卦”
易小渊思虑片刻,冷冷一笑,问出了一句话。
“若卦不准,你当如何”
这边叶吟云还未答话,他已笑着问阿伦一句。
“既是不准,我方才便没想错。他是妖道,应以命谢罪,你们敢不敢”
“命呃”
阿伦哪见过这事,一时间支吾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吟云也笑起来,伸手拍他肩膀,把他推开,对着易小渊道:“我无所谓,倒是大人,你愿意赌么”
“大人,你愿意赌么”
面对着狂暴的金吾卫,叶吟云笑吟吟地问道。
“仙长不可”阿伦一时忘了周围情景,失声道,”这大人说不定真敢砍你的脑袋啊”
“无妨。”叶吟云微微低头,”其他贫道不敢自夸,但这卜卦之术,倒是有几分自信。只要大人将所有人证物证都拿来,我定能为您算出真相。”
“牛皮吹得倒是挺大。”易小渊放声大笑,”但我从不信这些快滚吧”
“大人尽可一试。”叶吟云平静道,”若不准,贫道愿以命相抵。若替大人找出了真凶”
“要干嘛”易小渊摇头道,”我可不受你这牛鼻子威胁。”
“请听贫道说三句话。”
此言一出,就连易小渊也不吭声了。他是粗俗,毕竟不是傻子,这事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接白不接。再看这道人,虽然形容不堪,可说话做事,倒有几分气度。又有裴余担保,说不定倒还真有用。易小渊虽不贪图加官进爵,一门心思只想破案,甭管是真是假,多个人多一分力,想了想,他便点了头。
“正是,若大人有所隐瞒,卦便不准。非贫道戏耍,此乃天数。”
“别说得好像我想骗你似的老子现在开始,你在旁边看着就是了仵作仵作开始验视更夫,把那人证带来”
他忙着安排。仵作则走到叶吟云身边,轻声道:“可别再惹事了。”
叶吟云也不言语,只是笑笑,随着那仵作走入里屋。阿伦随侍他身侧,想到赌命之事,连大气都不敢喘,又见屋中昏暗诡异,不由得抓住了叶吟云衣袖。
片刻后,易小渊也大步走进,四人一起看着那现场
两人趴在桌上,一内一外。内的是个书生,身着丝绸长袍,伏于桌上,不见面容,但隐约可以双手发白。在外的则是个商人,身着锦衣,须发皆白,脑后渗出汩汩鲜血,将头发都染得鲜红,显是被重物击中后脑,重伤身亡。
“大人。”仵作初验一遍,低声道,”二人身下有白纸数张,有些写满字迹。”
“写的什么”易小渊烦躁道,”你就不能多说两句”
“是、是。字迹已经被擦除模糊,不知其原文为何,但看书写,乃是蝇头小楷。”仵作咽口唾沫,继续说道,”二人身侧有几只毛笔,粗细不一,但都有些秃了小的猜,应是笔架被推倒,滚到此处。”
那边在一问一答,叶吟云低头细看。写字的纸是普通的白藤纸,但在藤纸之下,还有几张白纸,轻轻一拈,香气扑鼻,显是上好的香皮纸。这种香皮纸的原料乃是岭南罗州才有的瑞香树,价值不菲。笔也是,虽然笔头秃了,但可以看出,是稍短些的鸡矩笔。这种笔蓄墨足,适合长时间书写,当然,也不便宜
他正想着,旁边的易小渊突然蹦出一句。
“这事和子夜之案有关吗”
“子夜子夜之案”仵作一愣,”小的、小的不知,大人恕罪,恕罪”
他支支吾吾,话语不清,这又触了易小渊逆鳞,似要发怒。偏在这时,门边闪过一个黑影,易小渊抬头看见,立刻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听“咕噜”一声,那黑影连滚带爬地进来,一口气滚到易小渊面前:”大人、大人。”
叶吟云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个穿得色彩斑斓的童子,梳着双丫角,还是不到岁的总角之龄,。此时又惊又怕,满脸泪痕,跪在易小渊面前磕头不止。更夫跟在他后面跑进来,见此情状,赶紧高声说道:”大人,这位就是人证。”
“人证”易小渊瞪眼,“他”
“是,今晨是他发现命案,跑出去喊人,才能”
童子听见,大概是怕得狠了,发出几声呜咽。
“不许哭”易小渊一声大喝,“我还要问你话”
他凶神恶煞,那孩子一下子被吓住了,停住了啜泣。但到底停得太急,被口水卡住,竟咳嗽起来。更夫看得不忍,赶紧上前轻拍他背,柔声抚慰:“莫慌莫慌慢慢跟大人说,啊。”
“快也好慢也好,只要别说屁话,听见没,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易小渊把手一挥,将剑鞘抵在那童子下巴上,虽不过是鲨皮制成的鞘,但如此一来,那童子吓得浑身一抖,一股脑儿地打了好几个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