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绿惨红愁 >(二十一) 她是啥人
    一连几天,我都处在惶惑之中。..尽管胡秀美仗着城北二虎,丧失了人性和理智,但她毕竟是一位女人,自己不该一时激愤,对她下手太重了。当然,最让我忐忑不安地还是崔书记,我对这位爹口中的大“恩人”有过无数种想象,可没想到是第一次见面,竟会这样地狼狈不堪。我不知道这事让爹知道,能不能气疯了,从此对我找了鲁豫这个师傅,更加地恼怒和后悔。

    这天中午,师傅出去了,我独自坐在土沙发上看书。一撮毛小李撇着嘴,含沙射影地揶揄道:“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跟着吊死鬼,就会了学上吊。”

    我懒得理他,装作没听见,老黄师傅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人家看看书怎么啦又没妨碍你什么事。”

    “俺最讨厌那些装逼的人,一个小保全工,以为捧了本书,就能让人高看一眼,就能骗车间的小丫头啦”小李见有人接了茬,似乎一下子更来劲了。

    “你这是什么话,看书有什么不好你怎么不捧本书也骗骗别人。”老黄师傅有点不悦,跟着小李呛了起来。

    “算了算了,人家爱干嘛干嘛,关别人什么事情。”张胖子赶紧站出来,息事宁人地打了个岔,“哎你们知道吗,胡秀美为什么要去找殷红吗”

    “你都说过十八遍,我们耳朵都出老茧了。”老黄师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胡秀美回家生孩子,殷红顶了她的位子,胡秀美回来不服气,找童主任理论,童主任不同意,推说是厂里安排的。”

    “那么,你知道童主任为什么没同意吗”张胖子一下来了精神,赶紧接过黄师傅的话,不无得意地追问道。

    “能有什么原因啊胡秀美小学都没毕业,当统计员根本不行,她干统计的时候,咱们每月的加班费,她哪次给算对过。”老黄师傅摸着络腮胡子,脸上露出了鄙视的神色。

    “其实,车间早就想把她换了,这次正好逮着个机会。闪舞..这个胡秀美不识趣,又去找了厂里找了俺叔,俺叔说这事他们管不了,工作安排车间有自行调配权。胡秀美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去找殷红理论,两个人就戗了起来,胡秀美仗着两个哥哥,想出口这口恶气,没想到最后却让人搅了局。”一撮毛小李又不甘寂寞地插了进来,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消息来自上头。

    “殷红怎么都比胡秀美强,人和气不说,水平也不错,最起码上过高中生吧”从来不插嘴的小蔡师兄,也赞同地嘟囔了一句。

    “你个熊孩子,毛还没长齐,懂个屁”张胖子见没人响应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就狠狠地训了徒弟一句,“什么殷红比胡秀美强哪都是表面上的说辞,你们是猪脑子啊”

    “弄了半天,你到底要说啥”小李梗着脖子揶揄了一句。

    “你是真笨,还是装笨车间就那么几个好岗位,人人都眼睛滴血似地瞅着,每一个都是上头安排的,就这样还照顾不过来呢,唉说到底呀,还不是嫩x比老x值钱吗。”

    张胖子猥亵的比喻,引来了众人的哄笑。我心里一紧,想起胡秀美那晚的哭诉,像被刀子戳了一下,霍霍地疼痛起来。张胖子没有胡说,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你想在车间干个好工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殷红凭什么能顶了胡秀美的职,当上车间的统计员,难道真像张胖子说得如此猥琐和不堪殷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在她娇媚绝色的容貌下,真得掩藏了一颗纵欲滥情的心,她伪装纯情和善良欺骗了师傅和自己我不敢再想下去,一种无形的恐惧让我不寒而栗。

    “哎吴平,俺问你个事。”小李捻着腮上的黑毛,故弄玄虚地说道。

    我感到有点溺水般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小李望着我呆滞的样子,涎着脸凑了过来。

    “哎哎发癔症啦”小李伸出爪子,抻了下我的衣袖。

    “你想干嘛”我哆嗦了一下,厌恶地躲开了他的手。..

    “在想什么呢问你个事。”小李不看我脸色,继续没脸没皮地说道。

    “俺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自从被他们捉弄之后,我内心的伤痛至今难以平复。

    “你这个人,怎么恁么记仇,不就是上次开了个玩笑吗,最后刘娟的钱,也是我和老张掏的。”小李好像自己吃了大亏,一脸不屑地说道,“昨天,俺碰到了厂里的杨医生,他说那天你们去看伤时,他摸了殷红的大奶,真是又白又暄乎。”

    看着小李一副春猫发骚的样子,我原本积攒在心里的怒气,又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放什么狗屁,摸你妈去”

    “你你小子疯了敢开口骂我”小李平日蛮横惯了,没想到我会当众骂他,鼻子一下快气歪了。

    “骂你怎么了我就骂你啦,想怎么样”我不依不饶,腾地站了起来。

    “妈的,你一个接班的小学徒,还真是想反了。”小李也忽地站起身,挥着拳头,恼羞成怒地朝我冲来。

    “老子跟你拼了”我顺手摸了根撬棍,挺身迎了上去。

    “你俩干嘛”老黄师傅眼见着要出事,腾地跳了起来,冲着张胖子喊道,“快快拦着两人。”

    大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抱住了气头上的我俩。小李被张胖子几人拉到了门旁,小蔡师兄使劲夺下我手里的撬棍,把我按在了土沙发上。

    “这小子疯啦,那么多年了,没见一个学徒工,敢这样横的,呸”小李马脸煞白,呼呼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呸了一口。

    “学徒工怎么啦你再敢欺负试试看”我砰地又跳了起来,指着门口怒吼道。

    “大家都消消气,好好说话,小吴你也是的,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学徒。”张胖子回过脸来,对着我抱怨了一句,拉着小李恹恹地出了门。

    压抑在心里的憋屈,一旦得到了发泄,我像秋风中晃动的枯枝,整个身体一下瘫软下来。我双腿扎在了原地,半天没能挪动地方。

    “吴平,你这家伙还真牛,把一撮毛给治住了。”小蔡师兄趴在我耳边,抑制不住兴奋地赞许道:

    “师傅说过,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要是不惜拼命,再歹毒的家伙,也会惧你三分。”我不无得意地对小蔡师兄夸口道。

    “你算是找了个好师傅,可我是倒了霉啦,今天晚上,张胖子还让我帮他,把偷得一盘8号镀锌丝弄出去。”小蔡师兄一脸苦涩地说道。

    “他让你偷东西”我凛然一震,瞪大了眼睛,“你答应他了”

    “不答应怎么办谁让他是俺师傅。”小蔡师兄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在我们这样的大厂里,谁逮了个机会,不朝外面偷点需要的东西。”

    小蔡师兄的话惊到了我。1953年以前,我们下吴洼村还属于鲁南地区,作为孔孟之乡,“仁义礼智信”是亘古以来的传统,偷东西比偷睡人家小寡妇,更为乡邻们所不齿。只不过这样的传统,今天早已不复存在了。

    下午快要上班的时候,师傅才兴冲冲地回来了,我没有说自己和小李差点打起来,害怕他再把小李的大臂整掉了环。师傅把我拉出了保全室,从袖筒里抽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铁棍,偷偷地塞到了我手里。

    “这是干嘛的”我疑惑地望着师傅,不解地问道。

    “胡家哥俩能叫城北二虎,你以为是浪得虚名我们这次跟他们结了仇,得防范他们报复。这是我刚去机械车间自己加工的,以后上下班,你就塞袖筒里,好作为防身用。”

    我感激地接过师傅的礼物,在手里掂了掂,它不仅精巧灵活,而且两头尖利,好打好刺,果真是防身利器。

    “谢谢师傅。”我的心充满了温暖。

    “你不是想习武吗今晚下了班,我们就去运河滩。”师傅看我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小声地说道,“我教你一套看家本事,鲁式十二式小擒拿。”

    “真的”我心潮澎湃,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练武练武,必须吃苦。既然学了,就别想半途而废,你得能忍住。”师傅目光坚毅地望着我。

    “我保证”在大车间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中,我冲着师傅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我兴高采烈地跟着师傅回到了屋里,正准备收拾工具出门干活,保全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请问,鲁豫,鲁师傅在吗”一声悦耳的问候响了起来。

    我们惊讶地转过脸去,只见殷红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前,一屋子人都痴呆呆地望着她,楞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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