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绿惨红愁 >(七十八) 师徒再见
    今天傍晚下课后,我走在校园里,忽然听见了几声悠长的雁鸣,抬起头来瞧见一群迟归的大雁,排着一字长龙,从西面的天空掠过,朝着南方的天际线匆匆而去。

    “在看什么呢”我正在遐思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问候。

    我回过了身来,看清来人的面孔,止不住惊呼起来:“师师傅”

    “你好”看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师傅抿了下额前的一丝落发,微笑着说道,“来到了市里,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忘了师徒的情分啦”

    “哪能呢”我话说了一半,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回答了。

    师傅注意到我的尴尬,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要不是那天袁圆带你来我家,我还不知道你来市里学习了呢。”

    师傅看见我一时还有些恍惚,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傅:“今晚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你吃个饭,咱们现在就走吧。”

    “我这就去叫袁圆,她还在教室里呢。”我转身想去个叫袁圆,却被师傅一把拽住了。

    “今晚就我们师徒两人,咱们还像在县里那样喝酒。”师傅随意地摆了下手,否定了我的想法。

    师傅带着我出了培训中心的大门,绕到了学校后面的山脚下,沿着一条悠长的山路朝上面走去。寂静的黄昏中,我们并肩而行,彼此一时都没有说话。..秋风卷着山间泛红的枯叶,轻轻地飘落在脚下的小路上,我们大约走了一公里多路,来到了半山腰一个神秘的大门旁。

    “师傅,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站在门前,踌躇地问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师傅按响了大门边一个按钮。

    里面响了几声电铃,一位门卫模样的男人打开了铁门上的小窗户,露出了半张警惕的小脸:“你们找谁”

    “我是朱经理的朋友,今晚在这里定了个餐。”师傅语气平和地答道。

    我们走进了铁门,师傅在前头带着我,又爬了几十级台阶,桂花的馨香越来越浓。在一个桂树掩映的斜坡上,伫立着一座气派的西式建筑,我感到就像是到了小说中描写的欧洲庄园。

    “师傅,这里真漂亮。”我惊诧于眼前的景色,由衷地感叹道。

    “这里是当年一位从欧洲来的神父自建的别墅,我们市里的医学院和附属医院,当年也都是他兴建的。这位洋神父一生在中国传教,去世后就葬在了后山上,墓地在十年动乱被毁坏了。”师傅站在别墅前的平台上,给我讲述着这里的历史,“现在,这里是咱们市委的内部招待所,主要接待上面来的领导和重要的外宾,这里的朱经理是我的一个好哥们。”

    我们走进了小楼,立刻就有一位精致妆容的女服务员迎上前来,在问明了师傅的身份后,把我们引到了一张铺着洁白桌布,已经摆好了酒菜的餐桌前。..

    “先生们,请慢用。”女服务员躬身为我系上了脖子上的餐巾。

    “谢谢,我自己来。”我诚惶诚恐的表情,让美女服务员忍俊不禁,抿着小嘴偷笑一下。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师傅举起面前的酒杯,对我微笑着。

    “像是在天堂。”我也举起斟满红酒的水晶酒杯,第一次体会着这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生活。

    “你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师傅将红酒举到了唇边,轻轻地品了一口。

    “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疑惑地望着对面的师傅,也学着他抿了一口。

    “你有没有感觉到,袁圆挺喜欢你的,只要是他们袁家想办得事情,我想就没有不可能的。”师傅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说道。

    “我俩我俩相差太大了。”我埋头吃起一块香喷喷的牛排。

    “什么相差大了你是说年龄吗”师傅大概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不是年龄,是家庭条件。”我心里恓惶地说道。

    “这一切,只要袁圆肯帮忙,都是会改变的。”师傅看来是当真了。

    “哪那么当初,你为什么不帮红姐改变呢”我垂下眼帘,嗫嚅着问道。

    “这”师傅的脸一下涨红了,他直愣愣地望着我,沉吟了半晌,才随口回应道,“因为因为女人和男人不一样。”

    在我的心目中,师傅无论是勇斗城北二虎,还是智取疤眼曹姨,都是那样的沉稳睿智,现在彼此说到了殷红,我头次看到他如此地窘迫,不一样的轨迹,但有一样的宿命,我的心头针刺般地疼痛起来。

    “她还好吗”师傅侧过脸去,望向窗外一棵高大的枫杨树。

    “你是说红姐吗”我明知故问,冲着师傅空洞的目光。

    夕阳透过枫杨树的枯枝照射过来,他的脸显得有些虚红。师傅微微点了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责问他,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我本能地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半包皱巴巴的“云龙”牌香烟,手指颤抖着划了好几次,才划着了一根火柴。

    “你学会抽烟了”师傅眉头紧皱,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刚学会。”我熟练地吐出一团烟雾,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你走后不久,她就嫁人了。她的爱人是一个英俊威武的军人,个子比你还有猛,他对红姐非常好,两人也特别的恩爱。红姐现在过得很幸福,可能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噢对了,我这次回去,听说她已经调到县医院了,不久可能就要随军去南方了”

    我尽着自己的想象,描绘着殷红的生活,我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内疚,痛苦,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背叛,背上一生的心灵重负。

    “你你说什么她怀孕了”烟雾中,看见师傅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我想孩子一定高大漂亮,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我的烟燃到手指,忙着捺灭在了烟灰缸里。

    一个人不能做亏心事,它会让你心里永远难以安宁。我残酷地将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扼杀在了这个深秋的傍晚。醉眼惺忪中,我感到眼眶有些湿润,一滴泪水竟然顺着腮边流了下来。你心里可以流血,但是不能再流泪,这是师傅曾经的教诲,他就是面前这个身体已经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嘛

    晚风飒飒,林涛震荡,我搀扶着大醉而归的师傅,行走在路灯昏暗的山路上。踏着哗哗作响的落叶,血脉贲张的我止不住扯开了嗓子:“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作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朦胧夜色中,我寂寥的歌声唤醒了师傅,他勾着我的肩头,努力地挺起了脑袋:“这这是到哪啦”

    “我们马上就要下山了,等一会到了学校,我去把袁圆叫出来,让她送你回家去。”我冲着师傅大声地喊道。

    “回家,回家”师傅嘟哝着,一歪头又昏睡了过去。

    我使劲拖拽着他沉重的身躯,朝着灯火珊阑处,一步步艰难地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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