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绿惨红愁 >(八十五) 心烦意乱
    星期一清晨,天还是灰蒙蒙一片,我就早早地起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到楼前打水时,整个水台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碴。..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头顶上的银杏树杈上,只有几只不畏严寒的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整天真是太冷了。”筒摇车间的吕大姐端着一大盆衣服,从一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吕大姐早。”我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

    “我今天是早班,这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得赶紧地洗出来。”吕大姐嘴里呵着热气,笑盈盈地说道。

    “大姐,这水太凉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吧。”我刚才准备漱口时,一口冷水差点把我的牙冻了下来。

    “小吴师傅,真是太谢谢你啦。前几年我们来住的时候,那个管理员老曹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问,还动不动刁难一下。”吕大姐搓着双手,感叹地说道。

    等我烧好了一壶水,给吕大姐提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上早班的人都起来了,大家抱怨着寒冷,相互道着早安,手忙脚乱地洗漱着。我一趟趟地给大伙送着热水,得到了一片赞扬声。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吕大姐端着一碗热粥,拿着两个烤得焦黄的馒头,还有一只圆滚滚的咸鸭蛋,送到了后院的配电间。

    “小吴,你为我们忙了一个早上,快抓紧吃点东西吧。”吕大姐热情地把饭菜递给了我。

    “大姐,谢谢你啦。”我激动地说到。

    太阳升起来了,毫无热力地挂在东边的天空上,我随着上班的人流走进车间,一股湿润的暖气扑面而来,听到熟悉的机器声,我竟有了一种赶紧工作的冲动。闪舞..

    夏班长还是安排我和刘师傅一班,半年多时间里,我们师徒已经相当默契了。夜班的同事走后,我跟着刘师傅开始例行巡视,在大车间里看到许班长正指挥着保全班,准备拆卸一台昨晚停了的细纱机。

    “小吴,回来啦”许班长吸着朝天的鼻孔,热情地走了过来。

    “回来好几天了。”我停下脚步,与他握了下手。

    “哎崔书记前几天还问过你呢”许长久把我拉了过去,凑到了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说崔他问过我”我一时有些惊诧,怀疑地望着许班长,“他不是有问题,被撤职了吗”

    “他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人想整他。”许长久瞪着一双凸出的红眼球,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不过,崔书记可不是好惹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现在虽然有点背时,不过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指不定那天就能回来啦。”

    “他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翻腾着,嘴上却嘟哝了一句,抬脚准备离开。

    许班长有点急了,一把拉住了我:“怎么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你能当电工,你能去市里学习你小子可别忘恩负义啊。”

    许长久的话让我不爽,但又无法辩驳,我虽然想努力摆脱崔老扒的影子,但总与这个龌龊的灵魂纠缠不清。就在我沉吟的时候,许长久又开了腔:“你别以为这个姓侯的来纱厂是什么好事情,他的本事比老崔差多了,指不定俺们大伙都得跟着他倒霉。闪舞..”

    刘师傅在前面喊我了,我赶紧拔脚追了过去。回到了值班的配电室,我放下工具,倒了一杯开水,端到了刘师傅的脸前:“刘师傅,我们这个新来的侯厂长,为人到底怎么样”

    因为刘师傅爱人在化肥厂工作,他的家就住在化肥厂里面,所以对这个厂长老侯应该有所了解。刘师傅听了我的话有点愕然,抬起头来望着我问道:“你没有什么事得罪老侯吧”

    “没有啊,怎么啦”我看到刘师傅担忧的表情,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了我的回答,刘师傅的神色才缓了下来:“怎么说呢老侯这个人啊,就和他的姓一样,精得像个猴子,喜欢赚便宜,不能吃一点亏,而且报复性特强,谁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准会想一个歪点子,狠狠坑你一下。”

    刘师傅平时为人宽厚,从不在背后搬弄是非,现在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十分震惊,想着回来报到那天,在办公室与老侯不期而遇,后背有点冷嗖嗖的:“他报复会怎样报复呢”

    “怎么说呢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吧。”刘师傅端起脸前的茶缸,用嘴吹了吹热气,“他这个人比较自私,与我们邻居相处的都不太好,有一回他儿子与邻居的小孩产生矛盾,最后打了起来,他儿子吃了点小亏。本来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但是他认为这是邻居有意欺负自己,就想了个歪点子,去孩子们读书的小学,找到了住校的工宣队告发,说邻居的孩子说了反动的话,辱骂伟大领袖,他儿子是与坏人坏事作斗争,才与对方打起来,最后还吃了亏。这在当时是一个政治事件,工宣队不能不重视,他们先让打架的孩子停了课,又多方调查核实,弄得一时风声鹤唳。最后,虽然不能具体落实,但是大人去学校作了检讨,接受批判教育,弄得灰头土脸。小孩子没有成为小反革命,却受到了一个严厉的处分,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这这也太歹毒了吧,比崔老扒还要狠啊。”刘师傅的话,让我一时毛骨悚然。

    “所以说,这个老侯不好惹,干什么事情尽使阴招,到我们厂来了,不是什么好事情。”刘师傅又喝了一口水。

    “这样的人,怎么能提拔呢”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他不是有张大学文凭吗,现在提倡什么知识化,咱们这里科技人才缺乏,他是赶上这趟车了。”刘师傅止不住仰头感叹道。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车间二楼打来电话,说是统计室的两盏日光灯不亮了。我拎着工具上了二楼,来到统计室门口敲了半掩的房门:“我是车间电工,是你们要修灯吗”

    “进来吧这黑灯瞎火地让人怎么干活。”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尖利地抱怨声。

    殷红在统计室时,我曾来找过她几次,知道这个房间后面没有窗户,所以要是没了灯光,还真没法工作了。我走进门去,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就随口问道:“你们进线的闸刀在哪儿”

    “不知道,我又不是电工。”女人刻薄地说道。

    我从电工包里掏出了手电筒,拧亮后对着四周墙壁照了一圈,看到了房门后面的照明闸刀:“给我拿个凳子来。”

    “真是麻烦。”女人不满地抱怨着,拖了一张椅子过来。

    这娘们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登上了椅子,打开了闸刀。

    我用电笔试了一下,哧哧地冒出一串火星,看样子是闸刀老化,拧保险丝的螺栓滑丝了。上次来修的电工图省事,直接将保险丝拧在了上面,这样接点的电阻大,更容易发热,所以没两天又烧断了。

    “这次你可得给俺们弄好了,别再三天两头地出问题了。”女人的尖声又响了起来。

    我强忍住不快,掏出一个新的闸刀,花了好一番精力,才装了上去,把闸刀一推,两盏日光灯刷地亮了。

    我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抬头不由地愣住了:“你”

    “你你不是去市里学习了吗”胡秀美也是一脸惊悚,半张着大嘴望着我。

    真是十年河东转河西,她竟然又回检验室了,我不愿意再啰嗦,赶紧收拾好工具,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小吴,你等等。”刀削脸的嗓音忽然温柔起来,一双有点狐媚的双瞳,竟然闪出了一泓秋水,“你你师傅还好吧俺哥前两天还陪着崔书记,去市里看过鲁豫,鲁部长呢。”

    “你说什么”胡秀美的话像晴空霹雳,把我震了个目瞪口呆,“你别胡扯了,我师傅会见你们。”

    “这有什么不能见得,朋友不打不相识吗,鲁部长可不像你这么小心眼,鲁部长还请他们一起吃了饭呢。”胡秀美看着我急赤白咧的样子,得意地哧哧地讪笑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第一天来上班,竟遇到这些出人意料的事,真真假假弄得我如鲠在喉,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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