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吾汉道昌 >第六十二章 弟子
    杨汉看马千军出来了,就带着众人出了大门。

    张三李四望着东家一行人走远,相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们面对东家总有种紧张的感觉。哪怕是马千军,整日冷着一张脸,也没给他们那么大的压力。可是东家,那种眼神好像能刺透人心。

    不过,好在东家不经常露面,他们才不用时时面对。

    自从九州酒楼开业,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拉拢过他们,想挖他们去别的酒楼。几百贯的钱财确实挺让人心动,不过那些人恐怕不知道九州酒楼给他们开多少薪酬吧更想不到他们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就能赚到。如此一来,谁还会傻着舍弃一辈子的铁饭碗不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九州酒楼给的薪酬高的离谱,还有就是他们所签契约的威慑力,一想到二十年的赔偿总额,就如同一桶冷水兜头倒下,天啊,瞬间什么念头都没了。

    如今他们不由庆幸,所幸当初把持住了自己,不然一年近五百贯的钱财不就离他们而去了吗

    其实想想东家除了性子冷一些,待他们还挺好的,薪酬高,逢年过节还非常有人情味的发些礼品。哪像别的主顾变着法的克扣佣人钱财。如此一想,两人对杨汉还感激不已,虽然没到“愿为你”的程度,但起码背叛的念头是一点也无。

    两辆马车载着杨汉三人与二十二名孩童走在路上。孩童中其实有些已经十三四岁,可以说是少年少女了。但生活环境导致他们都普遍瘦弱矮小,看起来远小于他们的年龄。

    山路不好走,马千军与大郎全神贯注的赶车,杨汉坐在颠簸的车上,却想了很多。

    他从九州酒楼调来十几个厨子,确实是需要他们带徒弟,为九州酒楼扩张做准备。但也有别的考量。李豁曾多次告诉他,一直有很多人拉拢那三十个厨子,有些人已经动摇了,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说杨汉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精力,单是那些人见过大郎他们所有人,就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所以,这次就是个机会,将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调走,往大山里一丢,远离诱惑,保准以后什么想法都没有。再说还涨了薪酬,算是补偿他们了。其实那些人很愚蠢,那些拉拢他们的酒楼,就算一开始愿意给他们一大笔钱,但想想也知道,一旦从他们身上榨走所有的东西,他们的价值就远远降低了。不说一文不值,但肯定不会给他们开九州酒楼那么高的薪酬,更狠的甚至将他们扫地出门也不是不可能。酒楼行是一个行业,是有行会,行首的。会员都是一些酒楼的东家,很多消息都是共通的,想想也知道对待那些背叛故主之人,谁会轻易用之。

    只能说钱财迷人眼,有些人目光太短浅。要不是不想暴露自己等人的身份,杨汉其实很想冷眼旁观,将计就计剔除一些渣滓的。谁也不想用些三心二意之人。

    不光如此,一旦厨院培养出合格的厨子,杨汉会将那三十个厨子全部置换出来,让他们远离视线。

    马车走了几十里,在傍晚时来到一片比刚才的厨院丝毫不小的庄园门口。

    大郎敲响了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大门,正是吴伯。

    他看到众人,不由一愣,哪怕杨汉三人都带着头套,他也认识,头套还是老婆子给缝的呢。只是有些讶异汉哥儿他们怎么现在来了。待看到车上还有这么多孩童,他想起杨汉的话,赶紧摸出头套也带上。

    “汉哥儿,就我一个,下午完工时那些匠人都走了。”吴伯说道。

    马千军与大郎将马车赶进院内。

    几重的院子黑影憧憧,只有前院一间屋子亮着,那是吴伯的住处。走了一天的山路,杨汉疲累异常,也没了看的心思。

    众人进了屋,看到桌子上放着几碟饭菜。吴伯笑道:“刚准备吃饭,没想到你们就来了。”说完拍了拍额头,这个点来,汉哥儿他们必然没吃饭。赶紧找来东西,去厨房为大家做饭。

    大郎与马千军也去帮忙,他们知道汉哥儿有话要说。

    杨汉坐在椅子上,望着一群站在屋中,有的紧张,有的害怕,还有的隐隐激动等神情不一的孩童。

    说道:“你们别怕我戴的这东西,只是我长得丑,怕吓着你们。”

    有些胆大的孩童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一句笑话,确实让一些人放松了些。

    杨汉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以前的经历,也知道你们过得什么日子,可能受过打骂,挨过饥饿,甚至......”

    杨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会收你们为徒,今后你们不必在挨饿,顿顿都能吃饱,有暖和的衣服穿,也没人会打你们。”

    孩童骚动了一下,有些下意识的摸着身上的厚衣服,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子。想着杨汉的话,有些孩童呼吸急促,还有的忍不住哭泣。但更多的还是对“师父”两个字的陌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们知道师父是什么吗”杨汉问道。

    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回答,脸上带着茫然。杨汉看了一圈,突然发现一个孩童有些跃跃欲试,可又犹豫不决,他认出是白日里那个耍小聪明的小男孩。就对他说道:“上前来,告诉我什么是师父。”

    男孩对白日里的事情还有阴影,跛着脚有些紧张的走上前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师者传......传......道授......业解......惑也。”

    杨汉惊讶不已,好奇问道:“你......读过书”

    小男孩犹豫了片刻,点了下头。

    杨汉更疑惑了,能读得起书的家庭最起码也是温饱有余,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莫非是家道中落,还是有什么变故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想了想,杨汉还是问道:“你父母呢”

    小男孩茫然的抬头看了杨汉一眼,下意识的就看向自己的一条残疾的腿,眼中开始掉泪。人群中有个年龄大些的男孩子鼓起勇气道:“小杰是被他们拐来的,来的时候六岁,腿就是被他们打断的。”

    杨汉沉默,男孩眼泪不断滚落下来,却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来。杨汉掏出手帕上前为他擦干眼泪,好半天后男孩停止了哭泣。

    杨汉望着他,温声道:“你还知道别的吗”

    男孩抬起头来,看到杨汉的笑容,渐渐的不那么害怕了,说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夫庸知......”

    男孩背到这里,卡顿住了,脸憋的通红,却忆不起来。但给杨汉的惊喜当真不小,他目光奇异的望着男孩,小小年纪竟然能背下这么多,看其样子,多半是读过整篇师说的。杨汉心中啧啧不已,他之前就觉得男孩很机灵,有些小聪明,没想到还聪慧如此。宋人蒙童大约四岁启蒙,他六岁被拐走,之后必然没有机会再读书。如今十岁,四年过去了,还能记得这么多。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错,记不起就不用背了。”杨汉温和的对他笑道。

    没想到男孩脸颊猛然一红,又脱口而出道:“师父者,弟子待之以师以父。”

    杨汉怔了一下,没想到男孩还颇为好强,有股不服输的劲。不过可能杨汉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说完后,马上又低下了头,有些忐忑不安。

    杨汉忍不住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霍人杰。”男童抬起头来,发现杨汉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恢复了些信心,快速说道。

    杨汉怔忪一下,自己只是口说,还没举行拜师礼呢,他竟心思玲珑如此以弟子相称。不过还是赞叹道:“霍人杰,不错,很大气的名字。”说完,他望向所有孩童道:“既然霍人杰说,师父是,弟子待之以师以父,那么师父也必然待弟子如子如徒。”

    有孩童不懂,霍人杰却露出兴奋之色,但马上又掩去了。

    “以后呢,咱们有很多时间相处,也会很了解。现在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杨汉望向一人。

    这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怯怯的望了杨汉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微不可闻道:“我叫狗蛋,六岁。”

    杨汉一滞,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看向他身边一人,那人比他高些,也有些紧张的道:“我叫狗子,八岁。”

    杨汉有些牙疼,但还是没有表露分毫,看向第三人,这是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男孩,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叫结......结巴,十......十......十岁了。”

    一群孩童忍不住笑出声来,杨汉深吸一口气,还好,最起码不那么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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