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逍遥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忧心忡忡的丁三魁
    午时二刻。

    南乐村东。

    晚秋的正阳依旧有些燥人,映在皮肤上略有刺感。

    好在不远处有棵一丈高的香樟,郁郁葱葱,叶子层层叠叠,散着一种特殊气味,让人神清气爽。

    然而从未有人敢在此香樟树下纳凉遮阴。

    因为这棵香樟属于黄老爷。

    因为这处道路属于黄老爷。

    甚至这片天地都属于黄老爷。

    仿若你所能知的一切生来便刻着黄老爷的名字。

    透过叶与叶之间。

    “黄府”二字甚是惹眼。

    烫金隶书,铁画银钩,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宅院单是外墙便处处透着堂皇壮观、无比气派,很难相信一座偏远山村竟能有人坐拥如此财力,丝毫不输各国皇亲贵胄。

    此刻。

    内外院落门庭若市,往来小厮应接不暇。

    珠光宝气,金影重重,黄府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这些衣着华丽、油面富态的乡绅土豪在十里八村饶有名气,如今却井然有序排着队,手捧金银对着内里望眼欲穿,自然都是有求于这里的主人——黄老爷。

    这世上好像就没黄老爷办不成的事儿。

    只有黄老爷愿意或者不愿意帮忙而已。

    乡绅土豪们坐立难安,已不知在此等待了多久,可没有任何一人敢有半点抱怨,更不敢大声喧哗,只盼着方才进去通传的小厮能快一点出现。

    两位佣人不苟言笑地站在人群最前端。

    他们年龄相仿,长相、服饰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二人就这么站着,不发一语,也不张望人群。

    众人对这二仆望而生畏,虽都是些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主儿,但在此时此刻此地,无人胆敢造次,甚至连口茶水都是一种奢望,可能如此井然有序的现场便是得益于此。

    院内,格调亦是不凡。

    青石砖,白廊柱,流水假山繁花园。

    布局简单,却无处不透着高雅。

    此刻,一位身材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搀着一垂髫小儿慢走其间。

    那是黄老爷和他的小儿子。

    黄老爷面色红润,乍看极为年轻,与他人口中“老爷”一词甚是违和,或许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挂着微笑。常言道笑口常开容颜焕发。

    他谈生意时在笑。

    他看女人时在笑。

    他尝佳肴时在笑。

    当然。

    他定人生死时也在笑。

    可是今日,黄老爷脸上的笑容却略有不同,多了几分鲜有的宠溺。

    小儿子撅着嘴,板着个脸,不知为何闷闷不乐。黄老爷什么也没有询问,只是将小儿子从内堂搀了出来,沉默一路直至行到这繁花园。

    世上怎有不爱鸟语花香之人?

    眼前美景伴着阵阵拂面轻风立刻让小儿子微微舒展愁眉,黄老爷见状恰逢其时道:“你苦着脸都半天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和爹爹说说,天塌下来有爹撑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烦恼,更何况那种稍纵即逝的小脾气也并不能称作烦恼。

    “是不是又挨先生的板子了?”见小儿子欲言又止,黄老爷再次追问道。

    这一问显然触碰到了小儿子的内心,小儿子一肚子的委屈当即爆发,咧着嘴大声哭闹道:“我不喜欢那个老头,爹爹你换一个,换一个!”

    黄老爷有些面露难色道:“这半月你都换了五位先生了。”

    “我就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我想出去玩,我不想念书!”

    小儿子越说越伤心,声嘶力竭的嚎啕立刻引起了园内两位花匠的注意。

    二人原本正专心打理着园中草木,若不是小儿子呼天号地,他们丝毫未察觉黄老爷和小儿子已然身在园中。

    极为委屈的小儿子声如惊雷,泪水尤甚决堤山洪,听不进半句劝言,黄老爷此间一筹莫展,他并不打算将那位教书先生辞退,为了请这位老先生出山,黄老爷费了极大“诚意”,可眼下他也实在拿小儿子没辙。

    “别跑!”

    就在黄老爷犹豫权衡之间,小儿子眼见黄老爷默不作声,当即气急败坏,不由分说一把挣脱黄老爷的控制,疯一般冲了出去。

    事发突然,黄老爷毕竟不如小孩子那般灵敏,再想捉着小儿子为时已晚,不过好在小儿子并未跑远,一个不留神绊倒在地,可令黄老爷担忧的是一脸灰土、四脚朝天的小儿子反倒没了哭声。

    “拨浪鼓?”

    一位花匠眼疾手快,将近在咫尺的小儿子迅速扶起,又怕小儿子继续哭闹,所以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巧玲珑的拨浪鼓,那本是他为自己孩子准备的玩意儿。

    这一场闹剧似乎就此落下帷幕,可另一位花匠却行为反常,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黄老爷,随后迅速返回花圃,视若无睹般继续自己的工作。

    黄老爷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这在扶起小儿子的花匠看来是一种善意,可另一位花匠却面容煞白,不经意间悄悄地低下了头,极力掩饰脸上恐惧。

    “罚!”

    黄老爷只开口一字。

    “老爷?您?”

    花匠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尚未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位小厮立刻鱼贯而出,随着猎猎掌风呼啸而过,花匠径直飞出,砸向园内的白墙之上。

    小儿子继续把玩手中的拨浪鼓,那小厮从出现到掌飞花匠,全程未有惊动小儿子一丝毫毛,而那小儿子也根本没有理会那位花匠的生死。

    墙上裂有一纹,四张而开一朵红莲。

    花匠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一墙之隔。

    又是一方天地。

    墙外,围着一圈澄黄色的竹架。

    烈日当头。

    约莫十数帮工在竹架上下汗流浃背忙碌着,多数是外村的泥瓦匠,他们步履匆忙、满脸疲惫,方才那一幕没有人看到,他们甚至都没感觉到小厮那一掌造成的墙体颤动。

    丁三魁亦是其中一员。

    清晨,天方蒙蒙亮。

    丁三魁带着困意匆匆出门,换做往日他绝不会如此勤快,可今儿是好友钱癞痢介绍的活儿,更是去黄老爷家当短工的好日子。

    别看丁三魁往日里游手好闲,但遇到黄府的短工活儿从不敢懈怠,可是丁三魁今儿却险些误了点,将将卡着时辰来到黄府,甚至都没理睬上前示意的钱癞痢,便蒙着头从包工头的手里接过家伙事儿,一声不吭地粉刷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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