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鸩姬 >第六章王侯将相儿女情长
    比起阿瑾,御书房里也有一名忠心耿耿的仆人,只是比阿瑾更加悲惨的是,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阉人。..

    首领大太监王忠今年五十多岁了,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没有其他秘诀,靠的就是一个忠字。早些年跟着不得宠的西凉王,习惯了处处低人一等的他,到现在依然是低头哈腰,直不起身子。只不过他如今的身份,整个皇宫又有几人敢在他的面前挺胸抬头。

    西凉王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绝对是一个好皇帝,哪怕是自己的寿宴,结束之后依然没有去休息,而是连夜修改奏章。头发发白的王忠弓着腰提醒道:“皇上,时候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西凉王看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人,看着他满鬓白霜,不由的一阵感慨,时光荏苒,他也年华不再,不复当年策马出征的勇武了。想到这里,他不由从心底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白发生。

    西凉王叹息道:“人真是不得不服老,朕也五十了,身子渐渐不如以前了。”

    若是其他太监,肯定会说一些皇上乃是天命之子,长命百岁之类的胡话。但是王忠是唯一敢说真话的太监,“皇上,人都会老的。但皇上这些年为西凉百姓做的事情,百姓都记载心里,史官们也都记着,这些才是真正的千秋万载。”

    古来名利二字,哪怕皇帝也不能幸免,西凉王笑着说道:“这个皇宫也就你敢和朕这样说,史官们的记载朕也管不到,百年之后,是昏是明,自有人盖棺定论。”

    或者是今日饮酒的关系,西凉王说着,感觉嘴中有几分苦涩,吩咐道:“你去那些糕点来吧。”

    王忠应声而退,走到半路,西凉王又道:“今日倾儿不是给我带了一盒糕点,你就拿那盒来吧。”

    不久之后,王忠拿着楚倾的那个盒子回来,放在桌案之上,轻轻打开。闪舞..清香扑鼻,里边放着一碟精致的绿豆糕。

    西凉王有些意动,伸手拿出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随后眉头轻轻皱起,看着手中的绿豆糕,自言自语的感慨道:“是她的味道,朕常年在军中,回宫之后,经常在半夜惊醒。她就在糕点里加上茯苓之类宁神静气的中药,她手艺又好,朕十分爱吃,渐渐也就睡的安稳了。”

    王忠也感慨道:“萧妃娘娘一向有心,仁心妙手,可惜天妒红颜。三公主也不错,今日一番言论虽然有些失礼,但那气概豪气,却和当年皇上饮马南诏有几分相似。”

    西凉王不想太多触碰心中那个遗憾的伤口,说道:“倾儿这脾气确实随朕,只是有失体统,也怪这些年朕也没好好教她。”

    “她手艺不错,你也吃一块吧。”

    平日里循规蹈矩的王忠这次出奇的没有多说,伸手拿着一块绿豆糕,细嚼慢咽,一点一点的慢慢吃完,最后连手上的沾着得糕粉都没放过。

    西凉王莞尔笑道:“怎么今日没吃饱,饿成这样。”

    王忠轻轻摇头,神色平静而哀伤,缓缓道:“主子莫要笑话奴才,当年萧妃娘娘还在的时候,平日给皇上的糕点,也会给我们这些在御书房的当值的奴才一份。娘娘怕奴才们噎着口渴,还放了一些其他的饮品在里面,夏天是消暑解渴的凉茶酸梅汤,冬天是暖身的姜汤。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却不求回报。说句实话,这皇宫里,也就仁心仁术的萧妃娘娘把我们这些不男不女的当人看,这味道奴才也念了许多年,没想到今天还能吃到。”

    说到最后,这位太监首领眼眶发红,抽泣了起来。

    太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古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断了子孙根,已经是最大的不孝了。死后甚至不能入宗庙祠堂,有些人连本家的名字都掩去了。

    在这冰冷无情的皇宫里,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珍惜。..

    被王忠的情绪感染,西凉王觉得口中的甘甜的绿豆糕都变的苦涩起来。“这些年因为国师的天煞孤星的批命,确实苦了倾儿,今日她救了南楚三皇子,明传朕御令,解了她的禁足吧。”

    王忠点头领命。

    西凉王靠在檀木鎏金椅之上,轻轻闭上了眼前,似乎要掩住那翻涌的回忆。

    无论男人女人,心中总有几个念念不忘的人。

    “萧妃的景瑶宫如今怎么样。”

    “奴才们按照皇上的吩咐,一直都空着,每隔一段时期都去打扫一边,里边的摆设也一直没动。”

    西凉王揉了揉眉心,“你带点人,把景瑶宫整理一番,摆设就不用改了,八年过去了,有些不能用的东西,换了就是。”

    跟了西凉王三十多年,王忠对主子的心思了如指掌,恭敬道:“这件事,奴才会好好办理的。天色不早了,今日皇上决定去那位娘娘那里休息。”

    西凉王带着浓浓的疲倦道,“今日朕就在书房休息吧。”

    王忠识相的没有多言,他能听出西凉王话里除了疲倦,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哪怕权倾天下,亦跨越不了生与死距离,当初没有珍惜眼前人,失去便永远失去了。

    接下来几天,阿瑾感觉到自己又被楚倾那句接下来的日子不悠哉给骗了,虽然第二日宫内就有御令,解了楚倾的禁足。但是楚倾还是老样子,大门不迈,依旧一副老神高高在上,混吃等死的模样。

    直到第三日,她才终于有了变化。

    这一日下午,天空格沉,大雨来之前的闷热让人心烦意乱。

    平常这个时候,楚倾都在午睡,只是今日这天气实在让人睡不下,只能坐在窗边,拼命的摇扇,为自己带来一丝清凉。

    百般无聊之下,她终于决定找些事情做。

    躺靠在软木香椅上的楚倾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阿瑾,取笔墨来。”

    “是的,公主。”不远处的阿瑾应了一声,拧了一条干净清凉的毛巾给楚倾,才去案桌之上拿笔墨。

    楚倾将整条毛巾盖在脸上,消去些许炎热。阿瑾摆好的笔墨,对于楚倾突然这么勤快有些不习惯,好奇道:“怎么今日公主有雅兴舞文弄墨”

    楚倾拿下脸上的毛巾,仿佛被晒焉的牡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写一个药方,你帮我去太医院找王述抓药。”

    阿瑾关心道:“公主你病了”

    楚倾叹气道:“是啊,这病已经拖了许久了。”

    阿瑾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这几日都呆在屋内,连院中都少去走动,娘娘以前常说,饭后走一走,活的九十九,公主应该多活动一下才是。”

    楚倾是医道大家,阿瑾自然不担心她的病情,只是对于她这没药治的懒病实在没辙,只好平日里多劝说。

    楚倾性子本来就懒,现在被热更是不想说话,拿下盖在脸上的那条毛巾,提起一只紫毫宣笔。西凉王以武立国,喜欢用刚劲狼毫,臣子们多加效仿。而宫廷女子,多用的是柔软兔毫,楚倾的紫毫宣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直起身子,提笔挥墨,一气呵成,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八缠草”,然后交给阿瑾,重新躺靠在椅子上。

    “你拿这张药方去找张述,如果他不给你药,把你赶出去,你也不用心急,呆在太医院外。如果他离开太医院,你就跟过去,看看他去什么去了,如果没有,就当是赏风景了。”说完,楚倾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阿瑾看着那张只有一个药名的药方和楚倾奇怪的要求,只觉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公主你不是说你病了,为什么还不但不要药,而是要追查王述的行踪,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楚倾笑呵呵道:“疑心病。”

    阿瑾依旧一脸疑惑。

    楚倾看了看天空,催促道:“快去吧,这天快下雨了,你记得带上雨伞。”

    阿瑾听话的收起药方,拿了一把油纸伞,“公主那我去了,你要是饿了,桌上有点心。”

    楚倾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阿瑾点了点头,思考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遗忘的事情,就匆匆出了沐雪宫。

    阿瑾走后,楚倾看似随意却极为有目的性的抽出一本叠在桌案之上的书,封面写着蜀地杂草录。这本书并不是实际上的医书,属于杂书一类,就算是大夫也少有人知晓。楚倾翻了翻书页,然后停留在其中的一页之上,只见上面记载着一种罕见的草药。

    “蜀地关中,有草名八缠,又名血枯草,乃恶疾之草,有剧毒。服用者短时间血气枯竭,脏腑衰败,其死象宛如暴病,不可不查。”

    蜀地杂草录恶草篇

    窗外有风吹进,扬起楚倾一头长发,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回头看着画像中的温柔女子,喃喃自语。

    “无论是谁害了你,只要我活着,就连天子,我也让他下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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