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鸩姬 >第十五章心如水声冰下咽
    古人常言,人生四大喜事。闪舞..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只是人生机遇无常,其中三样难遇,但洞房花烛夜却是每个男子一生的必经之事。

    而对于上官游仪,那也是他唯一的在乎的事情。

    楚国以礼法治国,崇儒重道,书香门第更是数不胜数。但被称为世家的却寥寥无几,何况是在帝都这种达官贵人,凤子龙孙遍地走的所在要占得一席之地,更是凤毛麟角。

    上官世家就是其中显赫。

    在南楚家族若是没有百年历史,家谱中出门几位大人物,可当不得世家。楚国重文轻武,而自古文臣好名重谥。世家中谥号的多少与高低,就成了评价世家的标准。

    谥号自古有之,文臣,武将,乃至帝王都有谥号高低排列,也有恶谥和美谥。谥号之古怪在于,南楚多少大臣前赴后继,却是生时难求,因为谥号都是死后才封。

    帝王谥号中,仁字为首,却是已经空悬几百年,文官中是最高者是文正,其次是文贞。正、贞之后,依次与“文”搭配的字为文成、文忠、文端等。

    当朝文臣最大逆不道的狂士都不敢觊觎文正,大多数兢兢业业劳苦一生,死后能得文忠已经是光宗耀祖,就算千百年后儿孙提起,也是与有荣焉。

    须知,当朝臣子何止数千,死后能封谥号者不过一二。至于文正,朝野上下也就当朝白麟敢窥视一二,生为太子之师,又为丞相,楚帝百年之后,太子即位,只要不出大错,死后最不济也是文贞。

    上官世家与出国并立,至今已有六百年家谱,初祖更是当年开国功臣,而后家族子弟世代蒙受皇恩,多有入朝为官者,家族历代仙人谥号多达十几位,着实令人眼红。闪舞..

    祖上余荫如此,当代上官家主更是争气,自己在朝中身职一品大臣不说,更是生下一位好儿子,面前天子被赞幼麟。

    须知如今当朝丞相便是一人能兴百年盛世的奇才白麟,楚帝这言中之意更是将他视为白麟的后继者,丞相之才。

    这样一位惊才累累的世家公子大婚,自然是震惊帝都,上门恭贺者数不胜数,上官家更是摆出流水宴席,昼夜不休,场面之大,一时无二。

    只是外面鞭炮锣鼓,一派欢天喜地的新婚气象,只能新郎官出行上门迎亲。

    然而大堂之内,却是愁云惨淡,阴云密集。

    今日本为新郎官的上官游仪身穿喜服,双目无神的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未有癫狂神态,只是失魂落魄,手中拿着一封刚刚名家送来的书信。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是他的新娘子所写。

    “一别两宽,愿各自欢喜。将你与我心,付于她人可。”

    “砰”

    一声重响。上官游仪的父亲,怒气冲冲的上官苏弘拍桌而起,上面茶具颤抖作响。

    送信过来的名家家主名子廉,本来就觉得自家女儿今日这事做的太过混账,心中更是忐忑,理亏道:“小女今日行事确实太过,但事已至此,还请上官兄莫要气坏身子。”

    上官苏弘一甩衣袖,也不看这位昔日好友,怒道:“大婚之日,女方拒婚脱逃,这种千古未有之事,你们名家辱人太甚。此事你要我如何给前来祝贺的家中亲族一个交代,今日过后,上官家又要如何在南楚立足。”

    名子廉连忙低头陪不是,南楚礼法众多,特别是女子,一旦下聘就等于夫家之人,不得拒婚,何况是逃婚。如今赫赫有名上官家竟被女子逃婚,可谓颜面尽失。

    家大业大的上官家可是遭受着不少人的嫉恨,他们乐的拿这件事在这个以往只能仰视的世家大族踩上几脚,往后又要遭受多少政敌的白眼和嘲笑。

    名子廉自然晓得自己女儿这意气用事的一逃,造成的严重后果,赔礼道:“上官兄也莫要着急,来的路上小弟我也想好了补救的对策。”

    上官苏弘见有办法补救,脸色好了许多,但还是冷冰冰道:“子廉兄说说看。”

    名子廉道:“这次游仪的婚礼虽大,但知晓具体者却也不多,只知是我名家女子。而小女常年在外学剑,认识之人本就不多,她虽逃,但小弟家中正好有一名侄女来做客,她对游仪文采也是仰慕至极,我来之前也与她商谈过,她也愿意代替小女下嫁上官家。”

    急头上的上官苏弘一听代嫁这个方法,立即欢喜应和道:“如此甚好,子廉兄真有急智,那你先回去让那名女子准备,虽然是代嫁,但也是我上官家明媒正娶的媳妇,绝对不会亏待她。”

    同样逃过一劫的名子廉一抹头上冷汗,也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就在他们兴奋商议时,一旁默默坐在椅子上的出神的上官游仪终于开口。

    “我不愿意娶那名女子。”

    上官苏弘脸色立即变的极为难看,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对自己这个平日里最宠爱的儿子骂道:“这件事关乎上官家门楣,由不得你不同意,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一个女子舞刀弄剑,常年在外,成何体统。要不是坚持要娶她,何至于今日的局面,你等了一年又一年,我都由着你了,现在你等到这个结局,你还不肯死心。”

    上官游仪将那份书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入怀中,起身道:“我心中已有音雪,就算如今心死,再娶其他女子,也只是害了她而已。这次是我把音雪逼急了,怪不得她。”

    “啪”

    一声重响,上官游仪脸上缓缓出现一个红色掌印,一旁默不做声的上官游仪母亲吃惊掩嘴,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上官苏弘拦住,这位老父亲声音颤抖道:“那个女子有什么好,你到现在还护着她,你任性了那么多年还不够,你一个人的名声不要紧,毁了就毁了,难道要拉整个上官家给你陪葬你才甘心。”

    上官游仪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苦笑道:“父亲,母亲那里好,让你当年愿意舍弃当驸马,也要娶她。”

    当年也曾因为婚事与家族闹的几乎断绝关系上官苏弘怒火更甚,不知是心疼自己傻儿子,还是怒其不争,“那个女子那里能和你母亲相提并论,当初我们二人是两情相悦,誓言在先。人无信而不立,那名女子连逃婚这等事都做的出来,何尝想过你的感受,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你怎么就不明白。”

    其才远超父亲的上官游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眼神苦涩,但还是坚定道:“此事我自己会负责。”

    “负责,你要怎么负责。”上官苏弘吼道,一指大门,“有本事你就从这个大门出去,告诉所有前来的宾客婚礼因事取消,然后站在府门,向这些前来的长辈宾友们一一致歉。”

    上官游仪直视自己父亲,没有一丝退却,平静点头,“孩儿正准备这样做。”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名子廉急忙拉住他,劝道:“千错万错都是音雪的错,世侄你千万不可这样做,这事传出去,你以后的仕途就毁了。”

    上官游仪的母亲也是心疼自己儿子,泪眼婆娑,拉着自己夫君的衣袖,哀求道:“老爷”

    一向疼爱自己夫人的上官苏弘却是无比坚定,“让他去。”

    上官游仪挣脱名子廉,缓缓走出大堂,并未回头,只是轻轻道:“父亲,多谢。”

    声音中,微微哽咽。

    谁又能知他这么多年等待被抛弃的苦楚。

    等他走出大堂,上官苏弘道:“子廉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也回去吧。”

    事已至此,又羞又愧的名子廉又能说什么,只得揖礼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好,上官苏弘长声一叹,早些年因拒婚皇室,仕途坎坷的早生白发又沧桑了几分,对自己结发妻子说道:“去房中取笔墨出来吧,我写一份罪辞送去本家,卸了这家主之位。”

    妻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到:“老爷,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上官苏弘将妻子拥入怀中,给她最后的安慰。

    “想要保持自己的本心从一而终的喜欢一个人,不为外物所改,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条我们以前走过,现在论道游仪自己走了。”

    上官游仪的母亲,想起那些年的心酸,心中更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哭道。

    “可游仪就他自己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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