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鸩姬 >第三十一章波澜沧海世道难
    天下山脉纵横沟壑,一山之上更有一山高,又兼有阴阳风水家山川龙脉之说,凡山川秀美之地必出钟灵毓秀之人才,故多有文人墨客结庐而居。..其中隐士所向莫过于终南山,道家仙处胜地武当山等,又有五岳山脉定位天南地北,可谓山山有奇,广为人知。

    章华台城外的太行山虽然不在五岳之内,但在南楚却是广为人知,其源远流长更在三皇五帝之前,天地初开之后。

    盘古开天之后,传闻女娲见九州秀美而无物,是以取捏土造人,繁衍生息。这则传说早已无人不知,却少有知晓,女娲捏土造人之处,便是在这太行山上,取太行之土而成。后女娲补天,所炼五彩石,也是在此处。

    故太行山,又被称为女娲山与五行山。楚人将汨罗江视为养育楚人的母河,也将太行山看做母山。北渝皇室有泰山封禅的传统,南楚也有祭祀女娲风俗。初代楚帝立国之后,更是将楚国认作女娲后裔,开凿太行山,雕塑了一尊女娲神像,以供后人祭拜。

    南楚初雪刚落,天地白洁,青山之上草木却是不凋,这番奇异景象便是闻名天下的雪覆青山依旧绿的美景。

    太行山上山腰之上,巨大的女娲石像依旧矗立在开凿出石台中央,任凭风吹雨打,只是用母性慈爱的目光,静静的望着这苍茫世间。

    石像之前,一男一女在风雪中已经对立许久。

    公主殿下兵马未动,但刚刚那句“命不久矣”的威胁依然环绕在侧。赫连铮的护卫天雄不敢有一丝放松,腰间长刀已经推出半分,只要有一丝异动,他便毫不迟疑擒下这位西凉公主,保证自家殿下的安全。

    相比天雄的如临大敌,赫连铮倒是未有慌乱。他了解楚倾,这名多智近妖的女子心中高傲,最喜欢用令人匪夷所思的权术谋略。

    在西凉对付皇后时,她便是如此,就算在最后一局,也未曾亲自动手。只是用一番话,便逼得西凉皇后心甘情愿,自焚而死。

    所谓智者,根本不屑用以力压人,以武相逼的无智手段。那句“命不久矣”显然另有所指,只是赫连铮心中毫无头绪,一时猜不透。

    这时阿瑾持伞从不远处走来,在雪地上留下一段浅浅的脚印,她轻轻开口,打破楚倾与赫连铮之间,不言不语的沉默气氛。

    “公主,东西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

    公主殿下只是平静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赫连铮上山之时,注意一直在楚倾身上,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楚倾早已在女娲石像之前,设好祭台桌案,只是上面摆的不是三牲祭品,而是笔墨纸砚。

    楚倾动身朝石像缓缓走去,赫连铮也提步,与她并肩而行,丝毫不在乎她刚刚的威胁。..

    两人红衣并行,倒是有几分像入堂拜亲,气氛一时融洽不少。楚倾望着那座女娲石像,突然开口问道:“铮皇子,你说世人皆知女娲造人,也晓乃母所生,为何自古以来女子位卑,可怜至此。”

    赫连铮略微沉思,一反温柔常态,冷漠道:“上古之时,也有以母为尊,后转为父尊。归根结底,还是女性性格柔弱太过。天下分高贵,从来不记功劳,只看强弱。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人或万物,皆是如此。”

    简单几句,却是深入浅出,无情直指本心。

    公主殿下诧异转头看着一脸肃然的赫连铮,笑道:“今倒是不持儒家仁爱世人的王道之说了。”

    赫连铮也转头无奈道:“儒家那些说辞,你也听不进去。”

    楚倾莞尔笑道:“因为我小气啊。”

    南楚三皇子不解道:“这与小气何关。”

    公主殿下理所当然的调侃道:“孔子老人家,不是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吗。”

    赫连铮也被逗得微微一笑,心中烦忧顿去不少,他久沐儒学,对这句名论语言更晓几分,平静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进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孔圣人也没说错,你们女子不就是如此,追求亲近太过,你们便嫌唐突。远之不求,你们又怨呆瓜傻子,不解风情。古来深闺女子心思反复无常,深渊莫测,不知苦了多少爱慕追求男子,为何不许孔圣人抱怨一句。”

    楚倾感慨道,“可深闺苦长,又有几人能走出,真正觅得良人。听取一番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决定一生,这才是如今女子的人间常态。”

    赫连铮开解道:“也未必然全是如此。”

    “可我们不就是如此吗。”楚倾立即回应,赫连铮顿时哑然无语,只是怔怔的望着楚倾,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

    他们二人之间,不正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公主殿下却仍是自顾自的走着,淡笑道:“当今天下皆以为男子该娶,女子该嫁,父母挟之以命,子女报之以孝。你家孟夫子也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人生若只为留后,又该错过多少风景。”

    平淡的语调下,依旧是惊世骇俗的离奇言论,若是被南楚那些老夫子听到,想必是吹胡子瞪眼的破口大骂不守妇道,有违纲常。

    赫连铮早却在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楚倾的性子,或许说他喜欢的,正是公主殿下的这股不容与世道的性子。但喜欢不代表一味的认同,他开口道:“男子主外,建功立业,女子主内,相夫教子。闪舞..从上古炎黄二帝至此,如此传承了数千年,不好吗。”

    公主殿下青丝在风雪中飘扬,她身沐寒雪,讥笑反问,发人深省。

    “一直存在,便是对的吗。女子一生,莫非只为生育留后这一件事吗。同而为人,为何你们男子可以追求天地大道,肆无忌惮。而要束缚女子与一家一室,终老一生,你觉得这公平吗。”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似在为天下女子问,却又只为自己问。山中清风陡然而起,吹向赫连铮。

    身患寒疾的南楚皇子似乎有些难以忍受这股寒意,轻咳一声,反驳道:“天地分阴阳,而人分男女,所思所想截然而不同,是以分工不同。史书之上,祸国殃民,不可胜举。后宫乱政,屡见不鲜。悠悠青史,早有明鉴。可见女子宜家而不宜国。”

    面对这般指责,楚倾只是微起轻眸,不屑道:“青史一页,你们男人毁邦坏国,荼毒社稷,做的荒唐事就少了,君主昏庸无能,何必口诛笔伐与女子祸国殃民。只教女戒三从四德,却要她们晓你们儒家苍生大义,不觉得可笑吗。所谓以史为鉴,可正衣冠,知兴替。可这千古之下,却从来没有给女子”

    她红衣在风雪中飘扬而起,绝然如烈烈九天玄鸟,一鸣而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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