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女子手持长刀，正在与秦观和一帮侍卫对峙，场面剑拔弩张。
女子朝着关闭着的大门喊道：“楚倾，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楚倾卧室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大冬天怕冷的公主殿下裹着一床被子，像个臃肿可爱的雪人，一脸倦容的看着院中女子，打着哈欠迷糊道：“早啊，汐公主。”
对于楚倾怪诞行径，赫连汐早已从见怪不怪到麻木不仁，长刀一指楚倾，一反昨天的温和态度，杀意泠然直截了当，“说，为什么把三哥痊愈的事情告知太子。”
公主殿下长叹一声，也不意外，白麟贵为丞相，敢说自然敢做，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赫连汐知道了，那么阿铮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了吧，那他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楚倾眼眸微低，闪过谁也察觉不到的伤心，随后对赫连汐淡笑道：“天寒地冻，进来说吧。”
秦观眉头皱起，汐公主今日身上杀意比这冬季冷风更加刺骨，显然这位一心向着自己哥哥的楚国公主是真动了杀心。对于楚倾这般引狼入室的做法，他感觉不妥，但也没敢阻扰。
自家公主身体虽弱，不懂武功，但非是一般弱女子。
赫连汐收刀入鞘，大步跨入楚倾房中。
楚倾房中早有贴心的阿瑾为她添起炉火，温暖如春。赫连汐在桌案前盘膝而坐，盛雪银刃横摆在腿上，盯着楚倾不发一言，显然在等没良心的某人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知是怕冷，还是受不了赫连汐的冷冰冰的目光，楚倾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笑着脸说道“大清早过来，就为了这事。”
赫连汐对楚倾没几分诚意的笑容无动于衷，依旧冷着脸道：“这事不小，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早起的楚倾有些喉咙发干，倒了一杯茶水，平静道：“太子势力遍布朝野和后宫，这件事他总会知道的。闪舞..”
赫连汐紧握刀柄，眼神怒火难熄，咬牙道：“太子怎么知道是他的事情，但为什么是你告诉他。三哥有多喜欢你，你心里比我清楚，你这么做，无论有什么理由，终究是往他心里捅了一刀。”
感情中，喜欢的人刺的那一刀，总是伤的最深。
楚倾轻轻举杯喝茶，掩去眼神中浮现的伤感失落，声音如茶水般苦涩，说道：“你们不是要阿铮为帝，既然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帝王的心，本就应该千疮百孔。”
赫连汐深深的望了楚倾一眼，这位同出后宫的楚国公主眼神复杂道：“听白麟说，你不愿意让二哥为帝。”
楚倾转动手中白瓷茶杯，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道：“白麟想要让他为帝，实现心中天下大治的宏愿。你也希望他为帝，日后可以扶持你在封地的女子改革。可我不希望，他一旦为帝，便是楚国的王，而不是我的阿铮了。”
赫连汐眉头轻皱，“你这样做，不觉得很自私吗。”
窗外寒风涌动，梅花树摇曳作响，落英缤纷。凋零的花儿才能结出果实，为了结果，终究要牺牲那令人心动的美丽吗。
人生若只为结果，错过花开，那该是多么的遗憾。
楚倾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嗤笑道：“都是为了一己之愿，难道你们就不自私了，就因为你们的理想比我要宏大，披上天下苍生的外衣，你们的私心就不算私心了吗。”
赫连汐对于楚倾这些歪理邪说，不为所动，坚持道：“牺牲一个人的感情，去造福楚国百姓，天下苍生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一个人的幸福比起千千万万人的幸福，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谁都能轻易的做出选择，只要
牺牲的不是你的幸福
公主殿下轻轻眯起眼睛，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一个人的牺牲就不算牺牲了吗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他们又为我楚倾做了什么。我只记得是谁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出西凉皇宫，许诺我一辈子。”
赫连汐只觉得眼前女子无礼难缠，愤愤不平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解除婚约，当初不愿意嫁，现在说这些，不觉得矫情吗。”
楚倾也不指望她能理解，幽声道：“我不想嫁，不代表我不喜欢。”
“就算三哥当了楚国帝王，只要他对你心意不变，又有什么关系，你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一些。”
“那终究是不一样的，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难道你愿意这样草草一生。”
赫连汐长叹一声，不在多言，不知道是说不过眼前女子，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倾也没多做解释，放下手中茶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那位越王世家的二姐夫，命不久矣了。”
赫连汐依旧沉默着，只是眉头深深皱起，“他没资格当我姐夫，死便了死了，这是他活该。”
看出这位楚国公主言不由衷，楚倾调侃问道：“人都到了章华台，你就这样弃之不顾，不怕你二姐伤心。”
赫连汐撇过头去，“已经伤了一次，我不想他在伤二姐一次。”
楚倾一把揭破她的伪装，“那你昨天匆匆忙忙离开又是为了什么，怎么，连你这个楚国三公主也进不了西三冷宫吗”
心中想法被人说破，赫连汐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楚倾，这种被人窥视内心的感觉，如同赤身裸体一般，令她十分不爽。
楚倾平静与她对视，一副你理所当然，你很容易懂的模样。
赫连汐无奈长叹，不在伪装，声音有些凄凉，问道：“你能医治二哥的寒疾绝症，也救不了他吗。”
对于这位越王剑首，她心里并非不关心，只是想到自家二姐的处境拜他所赐，便不想去关心。
楚倾轻轻摇头，“医道非仙道，怎能无所不能，他体内的伤势早已超过常理，奇经八脉全部断裂，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就算他今日命殒，我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已经严重至此了吗
赫连汐眉头纠结在一起，她是武道大家，昨日自然看出越青衿身上有伤，只是没想到这般严重。
楚倾望着满园梅花，想到冬季过后，便要全部枯萎，伤感道：“无论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什么，让你二姐出来见他一面吧，这样对两人都好。否则一人死不瞑目，一人抱憾终身。”
“当初拒婚北渝，二姐是自愿进入冷宫。执行则是由宗人府的一些老不死执行，这些人掌管皇族族法，权利不大，但辈分极高，我父皇都要尊称几声叔叔伯伯，最擅长倚老卖老，有他们看着，谁也进不去。”
“是吗”公主殿下轻轻一叹，嘲讽道：“自古皇宫还真是好地方啊，囚禁了女子的青春，隔断了红线的姻缘。”
赫连汐没去理会楚倾的伤春悲秋，直接了当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楚国公主都没办法的事情，外来的西凉公主楚倾却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开口道：“如果他能挨的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的春闱大考，或许我会有些办法。”
春闱大考便是南楚三年一次的科举，不明白楚倾想干什么的赫连汐干脆不去多想，悲声道：“如果他挨不过，你说二姐会怎么样。”
“等待是为了心中的希望，可最后等到一个绝望，一墙之隔，阴阳相隔，你说她该是什么心情。”
等到了，却得不到，命运的玩笑总是让人撕心裂肺。
赫连汐抓住刀鞘，轻轻起身，“医术我不在行，他的事情就请你多费心了，朝野上，我会尽力周旋，尽量将二姐带出西三宫。”
楚倾点头应下，“好。”
赫连汐没想到楚倾答应这么干脆，愣了一会，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打开房门，任凭寒风涌入，她的声音随着寒风，也带上了几分冰冷。
“楚倾，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如果你这样继续下去伤害和算计三哥，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
敌人吗楚倾望着手中茶水出神。
赫连汐则看着院外梅花，想起了自己那位嘻哈不羁，心中却满是荆棘的父皇。也想起了赫连铮在知道楚倾的行为后，默然不语，苦笑饮酒的黯然神伤。最后想到了玄武门下，那个沾着自己兄弟鲜血，准备逼宫退位的太子。还有自己那位明知不可能，还是继续等下去的大姐
这就是赫连王室，属于她赫连汐的
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她走出房门，踏着梅树花瓣缓缓离开，没有回头，只是风中传来她轻声的叹息。
“就算心中千疮百孔，也惧多情一刃。”
公主殿下心中一颤，轻轻捂住胸口，喃喃自语。
“会痛吗”
等她离开后，阿瑾为公主殿下端来早食，想起赫连汐离去的话，好不容易看自家公主在楚国交到朋友的贴心侍女，有些不安道：“公主，我们真会和汐殿下为敌吗。”
公主殿下拿起一块糕点，抬头望着赫连汐离去的小道，轻轻道：“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她会和我站在一个战线。”
一条属于我们的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