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见我喜欢也笑了,夹其他菜肴给我,说着食材是什么。
用罢晚膳,我回到寝殿,向窗外望去,月亮正圆。皎皎月色洒在殿前空地上,一片银白。
皓月端着茶进来,看我若有所思地趴坐在窗前,放下茶,轻声唤道:“小姐,您用茶。”
我坐直回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味道十分独特,是我不曾喝到过的,“这个是什么茶?”
“就是小姐先前拿给我保管的那个,我怕放得陈了就可惜了,就冲泡了一杯给小姐品尝。”
我点点头,拿过茶壶在另一个空杯中斟满,递与皓月,“好茶,你也尝尝。”
“真是不错呢,小姐。这个是?”皓月喝完问道。
“这叫雪绒茶,是蜀地特产,极其少有呢。”
“那我可要好好保管着了,别被他们当普通茶给拿去喝了。”
我看着她可爱的神情,“你那儿的东西他们还敢随便拿么?”
皓月笑了,不说话。
我一边喝着一边翻之前读的书,皓月站在一旁不似平时和我闲谈些什么,只是静默。我也没有说话,仔细地看书。
过了许久,我合上书递给皓月,“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今夜是紫樱和小喜子当值吧?”
皓月应着将书收好,撤下茶具,走到门口却犹疑着不肯离去,我看着她等她说话。
皓月手紧抓着托盘边,心里似在挣扎,终于还是开口了,“小姐,裕王爷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我低下头,“我知道。”
“小姐,”皓月迟疑了一下,“今日我去了御花园碰巧遇到了他。裕王说他想再见您一面。”
我猛地抬头,“什么?”
皓月吓了一跳,“裕王托我告诉您,他想在走之前再见您一面。”
我定定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上午。”皓月小心地说。
“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小姐,进宫前老爷让我好好照顾您,有必要一定要先保全您。皓月看您对裕王不一般,心里害怕,就没有敢说。”
我无力地笑着,“是啊,可是你的小姐我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进宫,该做什么的。”
我说着眼角湿润了,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我知道不好,可是……”
我没有说下去,因为我自己也不敢面对。
皓月见我这样,有些慌了,“小姐,那明日您可要去见么?”
“不可能了,明日一早他就要走了,皇上也定是会送的。根本不可能了。你下去吧。”
皓月在门口站了一下,似想说什么,但是还是离开了。
我靠在锦绣大枕上,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如果这次我能如愿凯旋,想奏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脑海中浮现他的身影,心里起伏不定。
我坐在床边,紫樱端着洗漱物件进来向我施礼,我才意识到已经独自坐了很久了。侍候我更衣洗漱完,紫樱端着东西正要出去,我唤住了她,“他们都睡了么?”
“蕙菊姑娘和玉梅姑娘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明早的吃食呢。”
“娘娘,您叫我。”蕙菊笑盈盈地走进来。
我从床上坐起,蕙菊取来短披肩搭在我的肩头,我伸手拢了拢,看着她,“每日宫门几时开?”
“卯时就开了。”
我咬咬嘴唇,直直地看着她又问:“那么,如果我明日一早想出宫一趟,可有办法?”
蕙菊吃惊地看着我,“娘娘,这……”
我拉过她的手,“明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办。”
蕙菊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抬头看我,“不能找别人去帮娘娘办么?皓月姑娘呢?她是您的贴身丫鬟,应是可以的呀。”
“这是一定要我去做的。”
“可是,这出宫非同小可,不是轻易的事啊。”
“办法是有的,不过得要你帮我。”
“我?我能帮娘娘?”
我郑重地点点头,蕙菊不解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站起身走到蕙菊身旁,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你的大哥,不是负责每日清早给宫里送食材么?”
蕙菊猛地转头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那抹神色一扫而过,镇定地说:“娘娘,奴才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兄长的。”
我细细地瞧着她,她的脸上有一丝慌乱和害怕,尽管她竭力的掩饰。
“蕙菊姑娘也许没有,但是张莺还是有两个哥哥的。”
蕙菊一手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娘娘,您……”
我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宫里的宫女多是下等官吏的女儿。蕙菊本来是我凌府一别庄下人张福的女儿,名叫张莺。
张福好赌,输给李参军一大笔银钱。李参军的女儿蕙菊按律到了要进宫做宫女的年纪,李参军不舍得,便向张福提出让张莺顶替蕙菊进宫,以抵消那笔张福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赌账。
张莺有两个兄长,底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夹在中间不得父母疼爱,张福自然还是舍得用女儿来还债,更何况只是让女儿进宫做个侍女。
也许他并不知道这深宫险恶,也许他知道,不过总比将女儿卖进那龌龊地方要好。张莺无奈,只得应了父命顶了那蕙菊进宫。本来只是做粗使宫女。我见她眉目清秀、聪明伶俐,便挑了来。当然,之前我已经秘密托人打探清楚了他们各自的来历。
“娘娘,您怎么……您怎么会知道?”蕙菊结巴地说着,显然是被我吓坏了。虽然顶替这种情况在宫里并不少见,可是一旦被发现报上去就是欺君,这么大的罪名是她张家和李家都担不起的。
我上前整了整她衣襟上的绢花,抚平上面细小的褶皱,淡然地在她耳边说:“你忘啦,我可是凌家的小姐啊。”
蕙菊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含笑看着她,“明日的事,可有办法?”
蕙菊咬着嘴唇点点头,“蕙菊不能保证,但是会尽力的。”
我的微笑舒展开,走回床边坐下,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说:“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