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坑”你三生三世 >第43章 番外·不如不见(二)
    夜色渐深,桓娘也有些撑不住。谢涟便让她早睡,自己坐在一旁陪着。

    先是谢清如归宁,继而桓娘分娩。司马煜又带着阿狸来凑热闹,护卫那边也要多费神,是以这一整日谢涟也没怎么得闲。此刻身上已经乏倦了。只是新为人父的喜悦还没有褪去,一时便没有睡意。

    桓娘却心疼他,也催着他回去睡。

    谢涟只低声道:“不急,我等你睡了再回。”

    桓娘面上便有些羞涩,笑道:“你这么一说,越让我欢喜得睡不着了。”还是道,“早些回去歇着。我屋里有守夜的呢。”

    谢涟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动。

    桓娘又想起什么事,从枕下翻出个小漆盒来,交给谢涟,“收好了,回去后再看。”

    谢涟接过来,又随手放在一边,道:“记下来。你睡吧,累了一天。”

    桓娘闭上眼睛,唇边还噙着笑。然而此刻放下了所有心事,身上又乏倦至极,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睡熟了。

    谢涟又陪了她一会儿,听她鼻息平稳了,才将手抽出来,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熄了灯。

    回到书房里,将桓娘给的盒子打开来。

    里面放的果然是阿狸送给他的荷包和绦穗。

    桓娘终究还是将东西完好的还给他,令他回来后再看,其实也就是不再干涉的意思了。

    究竟是丢是留,一切随谢涟的心意。

    谢涟在灯下细细的看着,手指抚过每一条纹路。很长时间都没有旁的动作。

    其实那个时候,桓娘将荷包和绦穗送到他手里,谢涟就知道,那不是阿狸做给他的。

    自己带了七八年的东西,也曾无数遍摩挲过。每一条纹路,每一段花织擦过手指的感觉,他都记得清晰如新。何况新银线的色彩与纹理,和戴久了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解,桓娘明明是想逼他烧掉,却为何要用假的。谢涟也曾请匠人修过,他知道便是假的,做那么只荷包要花多少心思。

    但是此刻一个人静默下来,心里却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桓娘不是在逼他,她心里确实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是这女人的心思怎么可以这么纠缠和柔软?她只想着若自己真要离开,也要悄无声息的将阿狸留给他的印记替换掉。反而谢涟真将那荷包烧毁了,她却会将真的荷包还给他,默许他在心里保留那么一处地方。

    她其实并没打算将他的过去连根刨除。

    只是一点丝线般缠绕难解的小心思罢了。

    谢涟从来都没有放下阿狸,他也并没想过要放下。人心最难掌控,可顺导而不可逆折。谢涟不勉强别人,也从不勉强自己。

    他不说思念,也不说遗忘。只是在某个角落里,阿狸还是王家闺中的阿狸,不曾出嫁,不会变老。她站在那一年深秋远香阁外桂花树下,细雨如丝,木樨如米,散落在她发间肩上。

    他也一直都清楚,桓娘才是他的发妻。她少年时嫁他,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相伴白头。他敬她爱她,一生不相辜负,不相离弃。他对她是真心的。

    他一直以为两边互不相干,但也许他错了。连桓娘都能觉察出,他心中还有旁人。

    有些时候,人能骗过的也只有自己。

    谢涟从书橱上取下一只镶锁的盒子,打开来,里面一封一封全部都是信。他看也不看。将漆盒放进去,再度锁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东西毁去。

    他吹灭了灯,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敲响了更鼓。仿佛没过去多久,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忽然有人来惊慌的来敲他的门。

    谢涟披衣下去时,外间守夜的小厮已经起身开门,大概美梦被扰,十分的不爽快,问道,“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来扰人?”

    “太子妃薨了!”外面的人道。

    小厮这才紧张起来,忙进屋来寻谢涟。一回头便差点撞到谢涟身上。

    谢涟脑中只有嗡的一片响声,他其实已经听到了,却还是要不死心的再问一句,“你说什么?”

    “从咱们府上回去,太子妃便忽然病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已经……”

    “胡说!”谢涟用力的将他推到一边去,推门大踏步出去,“备马,我要去东宫!”

    外间一片漆黑,夜凉如水。天上寥寥几颗星子,星光也清得要流下来。

    马蹄声踏破寂静,守门的郎将听是谢涟,便不阻拦。太子妃薨逝,台城与东宫的旨意接连出入。太子妃的家人已经入宫。郎将知道谢涟与东宫素来亲厚,以为他大约也是奉旨来的。

    谢涟下了马,一路直入。

    东宫里一片哭声。到处都是白幡,招魂的宫人正站在墙头挑一件衣服招展,唱着魂兮归来。

    夜里露重,这一路跑来身上衣服浸透了露水,谢涟膝盖上便有些沉,几乎挪不动脚步。

    到了寝殿,司马煜正坐在外面。面容遮掩在身上的黑暗中,感觉不到半分生机,卫琅陪他在一旁坐着。伺候的人都忐忑的守在他身边不远处。他们才将司马煜从太子妃身上扒下来。在最初的痛哭之后,他便像失了魂魄一般木然无声,死气沉沉。皇后正在殿里主持着,怕他是魇着了,强令人将他送出来,谁知到了院外他便将人全部推开,一个人守在门外。

    司马煜抬头看见谢涟时,沉黑的眼睛才微微的动了一下。

    谢涟只望他一眼,便往殿里去。

    司马煜猛然抽出长剑便向他挥去。

    谢涟心里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便在这一刻汹涌的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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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激荡的愤恨。眼前向他挥剑的人身上所附加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司马煜,是他的挚友、兄弟,但他强抢了他的妻子。那姑娘他喜欢了十年,等了十年,她已经要嫁给他了,却被这个人抢了。可是他抢了她却又不珍惜她,她才那么年轻,甚至不到双十年华。她还不曾见过浩瀚的云海,澄澈的明月。便已经死去了。

    为什么当初他没有把她抢回来。为什么他会容许她嫁给旁人。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早的死去。

    谢涟拔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刀,耳边全是风声,他不顾一切的砍了过去。

    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和火花响在寂静的暗夜里。他们脑中想不了其他,眼中看不见其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眼前的人挥砍,像是想将他碎尸万段。胸膛里仿佛有一只失偶嘶喊的野兽,在替他们愤怒和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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