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戡乱诀 >第110章 绝地 四
    赫连勃掌力微吐,郭逸登时经脉胀痛难当,心知其并非虚言恫吓。对方暂时不愿意击杀自己,但废了自己一身内功修为,却必定不会手软。他心中又急又怒,几乎便忍不住要施展魂攻秘术与之拼命,但转念一想,即便侥幸偷袭得手,以自己目前窘境仍是难以逃出生天。

    赫连勃见他仍默不作声,闭目沉吟,浑然没将自己当一回事,忍不住恶念横生,猛然催掌发力。

    他所修并非玄门功法,但内劲刚猛霸道,自成一路,远胜寻常江湖门派。郭逸脏腑被他雄浑的真元一激,三大主脉之中,左脉右脉登时一齐碎裂,中脉也已千疮百孔,危在旦夕总算赫连勃生怕他不堪重负、就此丧命,掌下已留了很大余地。饶是如此,他也是如遭雷殛,哼也不哼一声,再度晕死过去。

    醒来时又已身在地牢。

    天色已黑,牢内昏暗一片,只从牢顶格栅孔洞中透下些许微光,在石壁之上晃荡不休。

    郭逸失血已多,唇干舌燥,眼角瞥见旁边地面搁着一只破碗,盛着大半碗浑水。他无声苦笑,那赫连勃毕竟不想让自己死掉。连吊着的毒花都换了盆更细小一些的。可是自己这般光景,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近年来自己也多遭劫难,但屡屡凭借机智武力化险为夷,甚而因祸得福。但今日之祸,已然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且这只脚泥足深陷,看不到逢凶化吉的任何一丝希望。唯一有些悬念的,便是那赫连勃,或者赫连勃身后的主事之人,究竟何时会对自己绝望、对玉玦绝望,究竟何时会出手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抹杀。

    戡乱玉玦确是异宝,却也极是不祥。郭逸不无自嘲地想。近来自己所遭遇的劫难,已是一次比一次凶险。先有玉乾子穷追猛打,命悬一线;后有什么万象锁天大阵,暗藏杀机。如今这座堪比天牢的神秘小dao,纵然大罗金仙陷身于此,怕也是难逃一劫。自己一介凡夫,还要妄想死里逃生么

    他突然之间一阵心灰意冷,脑中自暴自弃之念一时难以遏制,伸手便想将那碗浑水打翻。自己手足筋络已断,三脉七轮已然被震碎两大主脉,修为尽废。终此一生,纵然忍辱苟活,亦只卑微羸弱不如普通凡人如此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当真是了无生趣,不如趁早了断,也可免受那惨无人道的酷烈折磨。

    但手指刚刚一动,浑身便是一阵剧痛难当。莫说抬手打翻水碗,便连多动两根手指都是奢望。求死都成了奢望他咬牙努力,稍稍挪动了下手腕,全身已痛到麻木。手掌距离那只破碗还有数寸,眼前便阵阵发黑,死活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继续下去。他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犟脾气,鼓足了气力移动手臂,一分一分凑近水碗。眼看着已能堪堪触及碗沿,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无数金星乱舞,又自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来到身旁大声叱问,探察自己呼吸心脉,又捏住自己下颚强行灌水。凉水入喉,余水溢入鼻中,呛得好一阵咳嗽。咳嗽虽然微弱,却又不免牵动全身剧痛,一番折腾之后,终又渐渐清醒过来。耳中模模糊糊听到那人骂骂咧咧,跃出地牢,轰隆一声,重又锁死牢顶格栅。

    冷水一激,他脑中稍稍清凉了一些。昏睡许久,身上也略微有了些气力。

    睁开双眼,浑身仍是难以动弹。眼前地面砖缝之中,突然匆匆爬出一只小小蚂蚁,距离自己鼻尖不过数寸。蚂蚁慌慌张张,触角左摇右探,尔后寻了个方向急忙爬走。估计是凉水流淌地面,溢渗砖下蚁穴,所谓“蝼蚁尚且偷生”,这只小蚁便慌忙夺路而逃。

    他突然大生同病相怜之感,忍不住探出神念,循着砖缝水渍向下观察。

    蚁穴之中小蚁密密麻麻,或忙或歇。此时蚁群已察觉危险,也不知如何传递的讯息,群蚁尽皆骚乱奔忙起来,齐齐朝高处急爬逃生。但水行极快,片刻间便已淹没了不少穴孔,后面爬得慢的弱小蚂蚁不免被淹,漂在水面挣扎不休。近旁未淹的小蚁察觉之后,竟然不顾危险,折返而回,涉水相救

    郭逸心头大震。水洼虽小,但对于小小蚂蚁而言,无异于大江大河。营救的、被救的小蚁俱已被黏在水面,苦苦挣命。幸好后续不再有水流下,先前积水被下层泥土吸收,渐渐下渗,蚁群得以免遭灭顶之灾,俱都安然无恙。

    他猛然省起,自己若是无声无息死在这里,纨素、秋芒却永远不能知晓,必定要苦苦寻访营救。秋芒不知有没有远去寻亲,估计以他的热血愤激,肯定要遍邀亲友搜寻自己。纨素很快便会得知自己落入魔掌,不知她会如何担忧焦虑。以她们的修为,来闯这小dao大阵,只能是徒然送死,而且以赫连勃之残忍狠毒,必定死得惨不堪言。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死掉他心中大声呐喊,求生之意陡然转坚。

    求生的理由数不胜数,用不着一个个细想。此刻他心中清明,回想起方才那一股万念俱灰的求死之心,不由得遍身冷汗,自警心志不够坚韧,几乎已被那赫连勃摧垮。

    更何况自己魂力并未削弱受限,之前忍住了冲动没有暴露,这仍然是自己最大的底牌青芥玉扳指中灵药灵丹不少,更有神奇的传承丹经,何不翻找试试,看看有无转机既来之,则安之。此时虽然山重水复,也许很快便会柳暗花明。

    此后每日之中,他都蜷在地牢一角,似是默默养伤,实则却是催使魂念分丝,细细查探芥玉扳指。玉乾子宝库所藏甚丰,他边查边学,倒也颇有趣味。狱卒每日用瓦罐吊下清水粥饭,见他能够自行饮用,也就渐渐放心。

    过了半个月,他皮肉伤势总算愈合了七成。狱卒又来将他提至刑讯室,赫连勃这次却换了花样,改使竹签插趾、拔除指甲等诸般酷刑,最后更用铁榔头,将他双手双足二十根指头的末端指骨,逐一生生敲碎。如此数番死去活来,最后连凉水都无法将他淋醒,才又为他敷药施治,扔回地牢养伤。

    这次他心志甚坚,死死憋住,始终不肯惨叫出声,赫连勃颇觉无趣。花样再多,对付一条死鱼又能有什么乐趣但赫连勃却也不敢再下重手毁伤他经脉命轮,毕竟他已成废人,又兼毒伤在身,体质虚弱不堪,稍微不慎便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此番伤势较重,指骨虽小,也是骨伤,留给他将养的时日也就长些。

    扳指中宝库已基本翻查完毕,也试了无数丹药,基本确认“芬陀般旬花”之毒无解。萼绿真人丹书之中,倒是约略提了一种西域毒花,描述性状颇为类似。对应丹药能否解毒,仅在五五之数。但这地牢之中一无药草二无鼎炉,如何能够炼丹试验

    这一日百无聊赖之际,他无意中翻开了玉乾子九转灌脉淬体经后续功诀。连日来他始终埋头于各类丹书、丹药之中孜孜查找,只是想寻到能够解毒的法门。经脉筋络既废,修炼功法经诀翻之何用随意一瞥便欲移开神念。哪知便是这一瞥之间,他全副心神立时便被牢牢吸住,傻傻地盯着经诀之中两排大字,激动得浑身都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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