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几人名字,沈重心里暗暗好笑,那柱子倒是认识,是胡木匠的大儿子,其他几人见过但是不熟,知道是村里三姓中的突出后辈,便点头应诺。瞧着四人胡王刘各占一人,而因胡木匠引得大家认识自己,才有了日后的指望,便多出一个名额给了大柱,可见政治是何等深入人心,利益和妥协无处不在。
后面几天,瞧着自己的豪华山水园林开始有了小小的影子,山上地下到处都是繁忙一片,仓库里装满了不知从哪里采集的木料竹料石料,江边的一个棚子里已经做好的全景园林沙盘,沈重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每日雀跃无比,拒绝了刘爷爷和胡木匠的多次劝说,死也不回良乡村暂住休息,天天晚上一个人幸福地巡视着一处处景点,不到半夜难以支撑就不肯睡去。
可接下来的二十天,沈重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会儿是责问技术组变更了尺寸不通知上报害得大伙重新回填挖掘,一会儿跑到后勤组指着用作假山的园粗石头问他们是不是想改做柱子,一会儿拉着胡木匠逼着让他将派到五泄溪的四组人叫回多余的三组,一会儿苦口婆心的教着王铁匠,我那屋顶的竹筒要钻两排水眼儿用来造雨,你不能只开一个出水口测试房顶抗水能力。有时候山上的事情还没说完,又给叫到山下,又给拉去东白山看石料,又给弄到五泄溪瞧奇花异草,最最不能容忍的是偷挖了有主园林的花草,让人家扣住了,却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去把人要回来。于是,沈重就成了沈家山园林项目部中最易怒、最暴躁、最难相处的人,没有之一。
当然,沈重不是最可恶的人,发了脾气的他总会事后愧疚得给人道歉,有时也会将偷闲做了的竹制刀剑和会摇头晃尾巴的小动物送了人家给孩子玩耍。最可恶的理所当然是刘老头,他总是在晚饭后不顾沈重的疲劳,无视沈重的死活,对沈重的怨言和愤怒不理不睬,抓着他在江边的篝火旁,叫了年轻的后生围坐一圈,逼沈重教大家认字、算术和园林知识,有女人们忙碌晚了还未归家就充好人应了她们的请求命自己弹琴解乏。沈重悲哀地发现,自己私封的当代管理大师的名头名不副实,刘老头才是那个云淡风轻只抓财,心里乾坤有轻重,垂拱而治用死人的绝代大师。
在良乡村父老热烈的掌声中,素来注重个人形象的沈重,只好忍着不平饿着肚子给大家讲了《青蛇》版本的白蛇传说。白娘子的故事在这个时代早就是耳熟能详的民间神话,只不过神话中的白娘子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妖怪,于是当沈重娓娓道来白蛇报恩断桥相会、重阳醉酒青蛇现形、勇救情郎白蛇夺丹、法海执罔囚惑许仙、双蛇柔情水漫金山等一幕幕情节,良乡村再一次迷醉。到了故事的结尾,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沈重取过工棚里的古筝,在一曲《流光飞舞》背景下,讲出了白娘子用尽余力将儿子送入法海手中便淹没在洪水之中,而对人间真情绝望的青蛇杀了背情毁诺的许仙后划空而去的结局。
当最后一点篝火灭去,心满意足的良乡村老少纷纷起身归家,不时感叹着白蛇有情、青蛇有义、许仙可恶、法海可恨,沈重也是一边送着一边附和大骂着法海,一边骂一边盯着刘老头。刘老头见沈重指桑骂槐,在沈重头上打了一下,诡笑着离去了。
当沈重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艰难委屈地上得山顶,推开自己的屋门,便瞧见油灯下摆着齐整的饭食,而翠儿、鲜儿还有一个叫王环儿的少女,正在灯旁静静坐着,温柔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