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层面的疲倦。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吧。
薛彬调整了一下状态，走进了住院楼。
………
杜菁辛坐在车里，接完薛彬的电话之后，便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直觉告诉她，薛彬突然离开，应该跟所谓的项目出问题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刚刚的声音非常不对劲儿。
在一起也好几年的时间了，薛彬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也不会这样。
杜菁辛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给助理章门打了一通电话。
“给我查一下薛彬的航班信息。”
………
薛彬回到病房的时候，秦汕还没有醒过来。
旁边守着她的护士看到薛彬过来，便朝着他点了点头。
薛彬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汕，问护士：“她大概什么时候醒？”
护士说：“这个说不好，可能明天早晨就自然醒了吧。”
“嗯，你先去忙吧。”
薛彬也没有为难护士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好的。
薛彬守在病床前陪了秦汕一整夜，他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秦汕是在第二天早晨七点钟醒来的。
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在倒水的薛彬。
睡了太长时间，醒来的时候秦汕的头还有些疼。
她从床上坐起来，很快就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然后，她马上掀开了身上的被单下了床。
薛彬看到秦汕如此激动，立马走上来拦在了她面前。
“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爸妈。”秦汕激动地推着薛彬，“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爸妈一定没事儿——”
“乖，你先冷静下来行不行？”薛彬一把将秦汕搂在了怀里，他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情，但这是事实，你要学会面对。他们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崩溃的样子，秦汕，逝者已矣，你要学会面对、接受，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嗯？”
薛彬很久都没有如此有耐心地说过这么大段的话了。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柔有耐心的人，今天这样，算是奇迹。
或许，也只有秦汕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
然而秦汕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
她听完薛彬的话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薛彬看到她的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他想，她应该是在学着接受现实了。
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破灭的希望，还有毁天灭地的自责。
她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滴落下来的，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很热。
薛彬收紧了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们现在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汕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嘶哑，而且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在太平间。”薛彬回复得有些艰难，他提醒秦汕：“你现在不冷静，先不要过去了，我已经让人去买墓地了，你放心，他们的后事我会帮你处理。”
秦汕现在根本没空去管薛彬说的什么后事，她只想去看他们一眼。
如果现在不看，以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薛彬听完秦汕的话之后没有给回复。
从情感上说，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
但是，想到秦敏忠和刘悦荷的样子，薛彬又不忍心带她过去了。
她看见一定会崩溃的。
薛彬这边半天都没反应，秦汕已经等得没什么耐心了，她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用力地挣脱着薛彬，“我要去看他们，你放开我！”
“好，我带你去看他们。”薛彬摁住了秦汕的胳膊，他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冷静，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带你去看。”
“我会的，我会的。”秦汕不停地点头，她迫不及待地对薛彬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带我去看他们吧。”
虽然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但有一点，秦汕心里是很清楚的。
如果没有薛彬带她，她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之前守在医院附近的那些保安对她什么态度，她记得一清二楚。
薛彬听到秦汕说出这句“我什么都答应你”的时候，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她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她父母最后一面，所以，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薛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她：“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是么？”
秦汕胡乱地点头，“是，什么都答应，只要你带我去见他们。”
“好。”薛彬腾出一只手来摸上她的脸，“我带你去见他们，等他们的后事处理完了，你陪我一晚。”
“……你说什么？”秦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完全没有想到，薛彬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究竟有没有把她当成人看？
现在她父母出事儿了，她想去太平间见他们两人最后一面，而他竟然用这种过分的要求来逼迫她。
她一直都知道薛彬不在意她的感受，可她真的没想到，他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底线和认知。
薛彬早想到了秦汕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他自己也在唾弃自己，甚至，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说出口的话，他从来就不会后悔。
薛彬再次将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我说什么，你不是听得很清楚了？”
“你怎么能这么卑鄙……”秦汕气得声音都在抖了。
要不是因为她不会说脏话，她现在真的要对他骂脏话了。
秦汕的这种质问在薛彬看来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他轻笑了一声，提醒她：“是你说的，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答应。要不要去看他们，选择权在你。”
“换一个行不行？”秦汕真的有些崩溃了，她哭着抓住薛彬的胳膊，“我给你跪下来求你行吗，你不要这样践踏我的自尊行不行？我不能——”
“你宁愿跪下来求我都不愿意陪我一晚？”薛彬打断了她的话，紧盯这她的眼睛：“你觉得陪我一晚比下跪都伤自尊，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