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乡村夜话之短篇 >第23章 畸形的心(十四)
    当那把锋利的剁骨刀砍向史文予的脑袋的时候,一只手有力的握住了刀刃。

    “史前!撒开!”史红烈大喊。

    史前面色苍白,血顺着他的手心流向手腕,又从手腕向下流去,血滴滴答答滴落到地上,“爸爸,放过她吧,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但请你放了她。”史前说,他因疼痛而语气虚弱。

    “你懂什么呀?你什么也不知道。”史红烈悲凉地说,他在为自己的一生悲哀,刀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蹲下身痛哭地抱住了脑袋。

    史文予瘫坐在地上,由一开始的尖叫转为低低的哭泣,“爸爸,你为什么杀我呀?我做错了什么?”

    史红烈说:“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你是你妈妈和别的男人生的,你妈妈是个坏女人,我杀了她。”

    史文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史前不可置信地看看史红烈,又看看史文予。

    “你爸爸叫宋三文,是咱们村的一个混子,十二年前去城里谋生路,犯了罪,被枪毙了。我不是你的爸爸,别叫我爸爸。”史红烈说,语气平静了很多。

    史文予从地上爬起来,又跪下来,她跪在史红烈面前,说:“求你放了我吧,看在咱们好歹父女一场的份上。我妈妈既然那么对你,那是她该死,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杀了她,让我走吧。”

    史红烈动摇了,他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来,一挥手,说:“你,走吧。”

    史文予磕了个头,站起来,走进自己的东屋,收拾一下,挎着书包出来。

    “文予,你去哪儿?”史前问。

    史文予转过头,只微笑了一下,没有做任何回答。

    “你可要说话算话。”史前说。

    正在往外走的史文予顿了一下,走出大门去。

    警车在太阳落山之后呼啸而来,这次,它停在了史红烈家门口。史红烈因杀妻被捕了,揭发者是史文予。

    桃花女人的尸体被挖出来了,就在那棵桃树底下,确切的说是尸块,桃花女人被史红烈大卸八块。掘尸的那天,村民们都去看,他们冷眼看着这个风流妇人的下场,桃花女人的手被铁锨从坑里抛出来了,大腿抛出来了,胸抛出来了,头颅抛出来了,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

    行刑的那天,史家村人倾巢而出,他们为史红烈惋惜,去送他一程,史前站在人群前面,他双眼挂满了红血丝。一辆军绿色的卡车驶来,上面站着武警和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史前看到了爸爸,他大喊爸爸,声音里带着哭音,史红烈转头望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有的是倔强和不甘,他对史前说,爸爸走了,照顾好自己。

    一阵整齐的子弹上膛,十几声枪声同时响起,犯人们倒下了,头颅被子弹削去了一半、、、、、、

    史前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村民们默默流泪。

    史前没了依靠,兵也当不成了,父亲是罪犯,罪犯的儿女是没有资格当兵的,但他的路以后要怎么走呢?刚子带着他回山东认亲了。

    亲生父母看起来很年轻,要比养父史红烈年轻十岁。他们现在很有钱,两套楼房,城中村还有一座瓦房,早晚是要拆迁的。他们早就不是工人了,在卖掉史前以后就做起了生意,海货生意,一开始在集市上卖,后来越做越大,在海鲜市场有了自己的固定点,不用在集市上风吹日晒了。可笑的是,他们买卖的本钱是卖掉史前所得的钱。

    “这是你弟,达龙。你倆是双胞胎。”母亲笑吟吟地指着角落里一个男孩,向史前介绍。

    史前回头看去,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用敌视和冷漠的眼光看着他。

    “达龙,叫哥哥呀。”父亲说。

    叫达龙的少年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没吱声。

    “你给我滚出去,没礼貌的东西,都是我把你惯坏了。”母亲斥责道。

    叫达龙的少年嬉皮笑脸地说:“好!我滚,滚~”他故意把字音拉得很长,意有所指。

    “刚子叔,咱们走吧,别惹人家厌。”史前说。

    父亲说:“不许走!史前,爸爸不让你走!”

    史前听着“爸爸”二字,感觉别扭又刺耳,他低下了头。

    父亲亲热地握着刚子叔的手,说:“刚子哥,你怎么老这么快?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年64吧?怎么头发全白了?”

    刚子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刚子见那个达龙出去了,便把史前的状况和此行的目的说明,当然,掩盖了一些事实,掺进了一些谎言,他作为牵线者和史红烈的朋友,有些话是不好说的,只能委婉地避重就轻,对方要想知道真实情况,只能从经历者史前那里获得。史前并没有对刚子叔的说辞不满,他不想批判他从小长大的家,因为那样对不起疼爱他的爸爸史红烈。

    史前的亲生父母听完刚子的陈述,都忍不住黯然神伤,母亲抹着眼泪说:“没想到他死得那么早,那么惨,史前还没有成人啊,他就早早的去了。”

    史前留在了这个家,当他送刚子叔去火车站,刚子叔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时,他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走了,过去的一切立刻遥远而模糊起来,这种突然的割舍,是多么令人心痛又怅惘啊、、、、、、

    史前改了身份,他的名字出现在亲生父母家的户口本上,这家人姓李,史前改名为李达虎。

    开学季一到,征兵开始了,史前去当兵了,他将以李达虎的身份在遥远的新疆展开新的生活。

    才到部队时,面对新环境,他没有像其他新兵一样无所适从,甚至恐惧。最亲的人离他而去,他没有家了,没有家就没有牵挂,没有家就四海为家,孑然一身,反而无惧无畏了。史前的超前成长是残酷的,性格的变化是挫折磨难后的副作用,他变得不爱笑,沉默寡言,盛在心里的痛苦还在浮浮沉沉,他需要发泄,而训练是最好的方式。他酷爱训练,喜欢挑战高强度的训练,他有一股狠劲,这股狠劲是从内到外的转化,每次从训练中爆发,和着汗水,仿佛把心中的苦与怨全逼发出来,但伤痛是靠时间来磨蚀的,爆发后的快感只是暂时的,它就像止痛药一样治标不治本,他只有一次次的爆发,一次次的突破自己。年复一年,史前成长为一个铮铮铁汉,苦与怨也终于沉淀下来。昔日的小兵成为班长,他虽然时常冷着脸,但有一颗火热的爱国,爱战友的心,他一直牢记爸爸嘱咐他的话,“当兵要服从命令,要和战友团结。”

    也许和部队的缘分太浅,在一次野战训练中,史前受了重伤,胳膊摔伤,虽然治好了,但一到下雨阴天骨头就难受。他退伍了,整整12年的部队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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