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病房的动作很轻，正在床边看守的苏浅月抬眸扫过他，仿佛早已预料，却还是问，“休息好了？”
顾深颔首，目光直直落在床上戴着呼吸机紧闭双眸的女孩，低声开口，“今晚我来看。”
意思是让她先走。
苏浅月扫过他没恢复多少的神色，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那道高大的身影停留在床侧，少女站起身，临出门前，手心不动声色地合紧，平静好一会才慢吞吞说，“有什么话早点说，可能到时候没……”
话音不由自主地一顿。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哪怕是苏浅月，也从没觉得简单的语言如此难以脱口而出。
但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为今早顾深不在，医生下了最后的通牒，根据距离抢救的时间到如今的毫无反应来算，接下来病人成为植物人的几率为八成，还有一种可能，心脏骤停死亡。
无论是哪种，似乎一时间都难以让人接受。
上午听完谈话后于盛头发好似又白了点，被人搀扶离开的背影佝偻苍老。
他们都没敢告诉顾深。
这个结果太令人难受了，哪怕是思考，都给人心脏带来一阵钝钝的疼。
苏浅月也从来没想过，她立志要保护的小太阳有一天会如此陨落。
可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都是俗人，是芸芸众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也只能补个无可奈何。
门板轻轻合上，脚步声走远，顾深坐在病床侧，在惨白的灯光下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方才的话。
他只是觉得，才一两天不见，九九好像又瘦了。
小脸很尖，带着不健康的白，宽大的呼吸机口罩套在她的口鼻上显得格外冰凉刺目。
波澜起伏很慢，顾深都怕几个抬头间，那里突然变为一条平平的直线。
沉默半响，他慢慢从兜里掏出一条银色的链子，吊坠在灯光下反射微光，被他解了链条开口拿出来放到掌心。
这是上回顾深重新塞给于玖玖的戒链，小姑娘后来一直戴在颈上，参与急救的医生摘下来还到他手里。
漂亮的小戒指躺在掌心，仔细看的话侧面依旧能捕捉到那三个简写字母。
顾深细细摩擦了许久，忍不住抬掌握住床上人儿的小手。
她的手很凉，手心还有一点伤，是出事那晚在路段被撞倒摔在地上摩擦产生的，当时医生光顾着抢救，后面昏了头也没注意到这点小伤，还是顾深发了脾气兴师动众让护士喊人上药。ъiqugetv
他见不得她留一点伤。
可是她不替他着想，到现在都还不醒来。
顾深舍不得说她，扎着绷带的手指往上探，像触碰漂亮的水晶娃娃一般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脸颊。
好半会，他才收手轻声道，“你怎么还不醒啊，怎么这么喜欢我操心。”
病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他自言自语地开口，“今天我去了以前带你去过的凌宁街，还记得么，嗯？”
没人应声。
“那边的甜点店还开着，娃娃机的小恐龙也换了新的一批，奶茶店依旧人满为患，还多了几个买草莓糖葫芦的摊主，”大概只有和于玖玖说话，顾深才如此有耐心，即便毫无回应，他不疾不徐地说着他以前不屑的哄小孩废话，“你醒了，我带你去吃。”
依旧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