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阮希非常庆幸自己在陆征河和厉深出去谈话的时候,偷偷睡了十多分钟。
再回房间时,陆征河发现阮希是拿被子蒙着头睡的,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被窝里去。
他一边摇头,一边爬上床,想把阮希抓出来,但阮希根本一动也不动,含糊不清地喊困。
他把眼睛睁开一只,捉过陆征河的手,从大拇指摸到小指,问,是联盟里出了什么事吗?
陆征河摇头,定定地望着他,说不是。
一听不是,阮希根本不想起了,说哪有喝了酒还不让人睡觉的啊?
不行,我起不来……
陆征河拿他没办法,说那再睡一个小时,等夜深了就出发。
阮希知道,陆征河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处理,不过陆征河似乎是像没有要说的意思,阮希也就不问了,乖乖地休息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主动起床收拾,准时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夜晚的Peace城在飘雪。
雪在一夜之间就下得大了,漫天地落下来,铺满了城中属于南方的这一半,就像南方的沉没,也是这般悄无声息。
阮希记得,收到婚讯时还是初冬时节,Ablaze城刚下了一场湿冷进骨髓的冬雨。而一路旅途后,北方依旧是大雪漫天,搓绵扯絮,纯白取代了一切景象。
朝天空四顾一望,天地之间没有第二种颜色。
阮希、陆征河、文恺和厉深,以及拖油瓶似的顾子荣,正各自身披一件厚实的披肩,往下一城的道路赶去。
一出门,他们才发现,夜里不睡觉赶路的可不止他们。
整条马路上灯火通明,宛如仲夏夜的萤火流动。
大雪飘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行人浩浩荡荡,前方的路一片迷茫,往后也再看不见归途。
他们很快混进了人群之中。
阮希埋着头走,脸被披肩遮掩得严严实实,左陆征河,右厉深,被保护得特别严实。
他的眼神不断地落在被自己踩出来的雪地脚印上,一深一浅,他和陆征河的脚步是错开的,正好两个人踩的方向不一样,每一步都凑出一个心形的脚印。
一时间,阮希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这上面。
“看,”旁边的陆征河动了,用胳膊碰碰他,“Peace城的南北中心线。”
阮希蓦然回神,顺着陆征河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在雪夜中微微散发光亮的河流,那光芒像是浅金色的烛光,随波纹缓缓荡漾,不知疲惫似的奔赴远方。
不过这些光都不是什么神力,而是Peace城当地居民友好善良的见证。
那是一盏盏河灯。
相传,Peace城曾经是被争夺过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有许多人远走,也有许多人战死,从此,这里成了个拥有许多故事的地方。
在那个时代,还未有完全独立思想的居民们,认为火是万物之源。
所以在每年下雪的这一天,各自生活在Peace城北方、南方区域的人们会自发地来到中心线河边,沿河顺水,放下发光的河灯,让流水把思念带去远方。它纪念去世的亲人,也祝福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这个时候要是有河灯就好了,”阮希声音很小,“我想给书绵放一盏。”
“中心线……”
阮希重复一遍,忍不住往前迈一步,“也就是说,我们一跨过这一条线,就到了北方?”
“对。”
也不管旁边人多不多,陆征河也不害臊,直接牵起阮希的手,力度强硬不容拒绝,“我们去过桥。”
见他拉拽自己的力气那么大,阮希放心一点了,“你背上的伤都好了?”
“好了。”陆征河笑一声,冲阮希指了指背,像是随时可以扒光他检查一样。
他们正准备过河,却听见桥边有情侣在争吵。
男方像是一位Beta,而Alpha是女性,两个人吵得面色赤红,不可开交,像在争论谁背谁过河的问题。有路人看不下去,出面调解,却被男Beta一口回绝,大概意思是,Alpha背他天经地义。
阮希不太懂,小声朝陆征河询问道:“谁背谁,有什么寓意吗?”
关于这些城市的传说、讲究,陆征河是没有文恺明白的。他扭头,朝文恺确认一遍:“是我们联盟里传的那个意思吗?”
“是,”文恺点头,像是对这一戏码看得津津有味,“都是一些小年轻时兴起来的想法,说要让Alpha背自己的配偶过河,意思是说’我对你的爱由南至北’。配上河灯,这一说法也就传得更浪漫了。”
哦……
所以这两人是在争应该是Alpha出力。
可是阮希不这么认为。
不可否认,陆征河身为Alpha,的确在体能、身材、力气上都比他要稍微强一些。但他不认为陆征河就没有被宠爱的理由,更何况他也不比陆征河差多少。
阮希几乎没犹豫地,一下子蹲在地上,指了指自己后背:“上来。”
陆征河一愣,连忙想蹲下来牵他的手:“我背没事了。”
“不要让他们吵架了,”阮希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非常淡定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快上来。”
陆征河皱眉:“你胳膊还没好。”
“早就好了,”阮希安慰他,“小动物恢复力快。”
那天,跨越南北中心线的那天,是阮希背着陆征河过的桥。
他觉得陆征河有点重,但自己又还能有足够的力气,一步一步地把人从南方带到北方。偏偏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Omega把自己的Alpha配偶背过了桥。
脚落地北方的时候,陆征河第一个反应是去看阮希。
阮希被笼罩在水岸的灯影摇曳之下,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披肩上的小流苏抖落下来,脸颊映出别样的红。
好不容易遇到一片祥和的场景,逃难的人们难免情绪上涌,都表现得比较欢欣鼓舞,纷纷交头接耳着,对北方的一切充满好奇。
“我爱你从南到北。”
在人声鼎沸间,阮希凑到陆征河耳边,声音很小。
说出这一句话,他像一下子坚定了似的,心底对未来的最后一丝丝恐惧也随着河灯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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