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满月光的长河之中,画舫顺流东去,帆正风轻。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下,船上的气氛却异常的紧张。
夏诺叛变了。
这是吕刑的第一反应。
随后从她一眨一眨的眼神中,他读出了些许阴谋的意味。他才猛然想起,原本夏诺在离花宫就是卧底,只要她没跟离恨天撕破脸,她就还是离花宫的人。
这一招妙啊
于是他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放下戒备,朝离恨天抱了抱拳,此为弃暗投明之意。
离恨天冰冷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意外,脚尖一点,身姿轻盈下落,然后缓步走入船篷中,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看来是探子的消息有误,早知道是自己人拿了东西,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离恨天微微侧身,宽大的床榻上,玉体横陈,“倒是你,偷了东西为什么不回去复命难不成你另有所图”
狐疑的目光让夏诺全身神经紧绷,“回禀宫主,当时属下拿到东西后,被六大派中人围攻,是身后这位少侠救我逃离死地。属下并未忘记职责,只是还不等复命,就被这画舫的主人拦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们屡屡坏我好事,这笔账我记下了”离恨天视线一挑,这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吕刑,“从六大派的围攻下救走我的人,又击落江清月,你身手不错啊”
话音还未落下,吕刑便觉一道红色的影子一闪,不等做出判断,那道红衣倩影已经离开了床榻,越过夏诺,与吕刑对视而立。
沉沉的气势压迫下,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他的手攥成拳,却没有敢移动半分。
因为他心知对方的出招更加迅速,他不是离恨天的对手。
要说这女人可真是个极品
不仅美艳绝顶,而且武功绝顶。想来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天下第一的剑神百里燕然吧
人都死了还这般痴心。
若是男人能得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离恨天盯了吕刑良久,轻缓的气息打在他脸上,“比我想象的差一些,但应付江湖宵小,倒也足够了。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的人”
从来到这艘舫船上开始,这女人就在不停地打量吕刑和夏诺,由此可见疑心甚重。
吕刑觉得,越是这样,他就越应该不卑不亢,于是开口回答道:
“为情义二字。”
“你喜欢她”离恨天手指夏诺。
夏诺脸色明显变得难堪起来,吕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原来这女人是这样儿女情长的脑回路看谁都像谈恋爱的吗
“不,是因为你。”吕刑看着离恨天说。
离恨天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指尖轻轻戳着吕刑的胸口,“小子,对我说轻薄话,可是会死的很惨的。”
“宫主误会了,是你对剑神的真挚情义打动了我。一代奇女子,为心爱之人奋不顾身,可歌可泣”
“你倒是少有的能理解我之人。”离恨天点了点头,表情温和些许,“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我无门无派。”
“并非坏事。六大派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独立于武林盟之外,就是远离尔虞我诈的最好办法。”离恨天说着,红袖一拂,转身走到夏诺面前,将那本剑谱接了过去。
翻开看了看,确认是真的,她将剑谱收入怀中,对着手下的弟子招了招手,“回离花宫”
画舫在一支流变道,沿河驶入一片世外之地。
那是一片桃花林,河水从中穿行而过,夹岸数百步,落英缤纷。
月夜落花,窸窣虫鸣,别有一番意境。
画舫停在岸边,离恨天走在前面,众人尾随着穿过桃花林。
视线豁然开朗之处,一座座亭台楼阁映入眼帘,灯火通明。
这里,便是离花宫的地界。
值夜的弟子见宫主等人归返,纷纷行礼。
“宫主,您终于回来了”一名身份看似高于其他弟子的男子迎上前来。
“风信,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情况发生”离恨天脚步不停地直奔大殿。
“地牢里的那几个老家伙比较闹腾,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动静。龙泉客栈一战,宫内弟子折损甚多,而且我担心”风信紧跟在离恨天身畔。
“担心什么”
“我担心六大派的人,已经知道是我们去劫的剑神遗物,会来找我们麻烦。”
离恨天顿了一下脚步,思量片刻继续向前,“无妨。我若真的害怕跟武林盟撕破脸,便不会出手去抢东西。这东西本该属于我,他们凭什么擅作主张”
“只怕武林盟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风信提醒道。
“那就只管来,我离恨天还从没怕过谁”
听着她放的狠话,吕刑不禁心中犯嘀咕。
夏诺主动献宝的意思,他大概明白她是想继续潜回离花宫,那把剑神宝剑恰好也被离恨天劫了回来,如果能伺机一起偷走,便省了很多力气。
但看离恨天连武林盟主都不放在眼里,恐怕实力远超自己想象。
他的顾虑有两点,第一,对方视剑神遗物如剑神本人,实力悬殊之下,几乎很难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拿走。第二,如果离恨天对剑神百里燕然的感情只是个幌子,她实际的目的是为了以神剑和剑法称霸武林,那情况会更加糟糕。
早知道江湖纷扰,却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吕刑心想着,如果他是那个初出茅庐、策马仗剑闯江湖的少年,遇到这种情况,肯定烤了马,丢了剑,回家娶媳妇去了。
可他现在身负任务,贼船已经上了,想要中途跳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相比漂泊在外,躲避武林盟追杀,离花宫完全可以作为他们暂时的藏身之地。
“恭迎宫主圣驾”
一片整齐如银铃般悦耳的女声传来,听得人心中一阵酥麻。那扇高大的殿门敞开,百花争艳似的倩影纷纷映入视野。
青衫素手,红妆粉黛,眉目如画,腰如杨柳各有姿色,各有千秋
真叫一个乱花渐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