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提。”他闷声闷气的说。
“好了,笑一个吧,事情会过去的。”我伸出手,欲拍拍他的背。
我的个子,只能拍他的背,否则就需要垫脚去拍他的肩。
“我哥会来医院吗?”他突然问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确是在生影子君有气。
“或许吧,他最近有些不太顺利,再说了,他又不是医生,来了也只是看一眼,帮不上太大的忙,倒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这样带些好消息来,我爸可能听了更高兴呐。”我如此这般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对于影子君未能第一时间出现在病房,我心里自然的些看法,怎么说我爸待他兄弟俩不薄,这点情义他必须得有,不管是不是人薄情之人。
但如果正如我心里所想的,如果他目前的确出现了我所未能预料的状况,在我帮不上任何忙的情况下,倒也是希望他能先搞定自己那一摊子事,然后欢欢喜喜的出现在我爸的病床前,这样对大家都不是坏事。
“你不生我哥的气吗?”嘉羽又问道。
我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当然,但我刚才就想通了。你是希望他带着好消息来,还是带着坏消息来?”
“当然是好消息。”
“那不就是了,再说他又没说不来,只是迟一点而已。”
“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迟也该到了。”嘉羽撅着嘴,伸手挠了挠头,“要被镇上的人知道,非得说我的闲话不可。”
“你管这些干嘛,在我们家里,我老爸说了算。”
进电梯时,我盯着他手里的饭盒。“这个菜,你打算留着下一顿吃吗?”我问道。“安叔叔现在还不能吃这个。”
“当然不会给安叔叔吃这个,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卖起了关子。
老爸住的是普通病房,一个房间三个床位,外加一个陪护床位,三个位置都住着病号,其中一个陪护只能在阳台上临时搭了一个床,刚刚进医院时,嘉羽在医院陪着老爸,便是住在阳台上临时加的床位,这二天我邦嘉羽在附近的酒店预订了房间,但他几乎都没有离开过病房。
走进病房,嘉羽将打包好的酸菜鱼拿到靠近入口处一号床位的旁边,那一个年过七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干农活时不小心摔折了腿,目前一个人住在医院,自己的孩子在外地打工,没有时间回来照顾,平日里吃饭都是委托别人帮忙带上来,如果没人搭理,则去到走廊四处求人,甚是可怜。
“来,大伯,今天吃顿好的。”
嘉羽把床头的柜子清理干将,将酸菜鱼和饭放在桌上,同时招呼起一号床位的老伯和二号床的一对老年夫妻,三人围着桌子吃着,一边同嘉羽寒暄着。
我这才恍然大悟,过去几天,嘉羽一直替一号床的老伯带饭上来,他心里把这事惦记得牢牢的。
镇上有邻居搬来市区居住,趁机过来医院探望老爸。
“那个嘉羽他哥,没来医院看过你爸吗?”大婶悄悄将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问我。
“暂时还没有,但每天都有视频,他人在国外,回不来。”我微笑着回答。
“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我回到病房。
嘉羽一如既往耷拉着脑袋,坐在病床边发呆,他心情不好,平日里闲下来的时候,他不是在画画,便是利用工作和间隙刷刷短视频。
“最近有画画吗?”我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
大部分时间里,老爸还处于昏睡状态,医生说过几天,待血气稍稍恢复这种状况便会有所改善。
他点点头,然后微微抬头,看着病床上老爸刚刚微微动了动的手指。
“每天割完鱼草,喂鱼吃饱了就画,但最近都不知道要画什么了。”他说。
“脑子里想到什么便画什么好了,又没有人和你比赛,或要你去参加考试,好不好才懒得管了。”
“画不好会打击信心的。”
“你现在比很多专业学画画的人画的好太多了,你知道吧,我当初班上四十几个同学,现在正儿八经在画画的不到十个人,其他的学过的专业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了,你比我那三十几个同学厉害多了。”
嘉羽腼腆的笑了笑,不再出声。
第二天,当我早早赶到医院病房时,病床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影子君。
他在看到我的最初那一刻,同样愣了一下。
“你来喇?”我大声同他打着招呼,并将手中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嘉羽去哪了?”我问道。
他伸手指了指门口阳台,嘉羽还在补觉。
“我在酒店替他开了房间,但他死活不肯住,你不会怪我吧。”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完全没有抗拒。
“这些天,你辛苦了?”他轻声对我说。
我耸耸肩。
“辛苦的是嘉羽,我只负责监督他俩吃饭,买饭。”
“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他问道。
“这个,我比你还想知道。”
“是,你说的没错。”
我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心事重重,或者说大清早从浦城赶来小县城,有些辛苦。“你要回酒店睡一觉吗?我替嘉羽预订的房间一直没退,你可以先住那里。”
老爸在此时醒了,早在影子君来之前,他已经醒过一次,不过趁机补了个回笼觉罢了。
“你带你哥去酒店休息一下吧,他开了一晚上的车。”老爸对我说。
“行嘞。”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早餐,示意老爸准时补充营养,然后转头向影子君,“走吧,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听我们诉苦。”
影子君走向阳台,撇了一眼之后,跟在我身后出了病房。
“你担心嘉羽?”出病房后,我站在原地等他同行,并肩一起走向电梯。
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嘉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撇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看法。
“事实上,我担心的人,是你。”他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