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忘了心中的委屈,笑盈盈望着他。</p>
翊王怔了一瞬,凤冠霞帔之下朱唇皓齿、睫毛纤纤的女子,带着一阵香,芙蓉粉面,笑颜如春。</p>
那双杏眸,清澈明净,偏偏又透着几丝妩媚。</p>
离地太近,她说话的气息扑在了他的鼻尖和脸颊。</p>
他撇开眼。</p>
心中有些慌乱。</p>
颇不习惯。</p>
“快吃呀!很甜的。”</p>
沈忻月见他不动,催促了一句。</p>
一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摇晃了一下。</p>
不是嫌苦吗?</p>
怎么有甜的又不吃了?</p>
她抬着的手没有放下,蜜饯在翊王的薄唇边坚强地停留着。</p>
上官宇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攀上他手臂的细指,而后抬眸,跟看傻子一样看向沈忻月,一言不发。</p>
那眼里分明是:你当我三岁稚童,喝完药要糖吃?</p>
“倒是张嘴呀……阿嚏!”</p>
没等到翊王张开那金贵的嘴,沈忻月就鼻子一痒,撇开脸,打了个喷嚏。</p>
“阿嚏!阿嚏……”</p>
又接连打了几个。</p>
她眉心一蹙,也不等翊王张口吃了,利落地站起身,扔了那蜜饯到几上,取了帕子就立刻往脸上清洁。</p>
“你这屋子很久没生火了吗?”</p>
翁声翁气的声音传来。</p>
翊王看着娇小的人儿,鼻尖红红的,泪眼婆娑地望着他。</p>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几年了吧。”</p>
沈忻月只觉脑子一嗡。</p>
大冬日,屋里连炭火都没生,简直冷成了冰窖。</p>
她蹙眉看着上官宇,这病人难不成身子有病受不得热?</p>
“几年?你身子不冷的?”</p>
“冷。”</p>
榻上一声回复打破她的猜想。</p>
“冷还不生火?”</p>
不是身子的问题,那就是脑子有病。明明自己冷,还不生个火。</p>
“没炭。”</p>
仿佛遭到了雷劈,沈忻月一动不动,怔在了原地。</p>
半晌后,她回过神。</p>
好想大笑几声,一个堂堂的王爷,王府里没炭?</p>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p>
她望向翊王,他那认真又略微尴尬的神色告诉她:这事是真的。</p>
“那,是宫里没送?还是……府里没去购置?”沈忻月不解。</p>
“咳咳……都没。”</p>
“没钱买?”</p>
“嗯。”</p>
翊王有问必答,诚不欺人。</p>
她呆呆地望着上官宇,眨巴着水盈盈的双眼。</p>
半晌后,她哼了一声,抿嘴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人。</p>
哼,你这个王爷当的可真棒!</p>
王府接下来全指望我的陪嫁也就罢了,现在你还告诉我没钱!连大冬日买炭的钱都没!</p>
怪不得那清汤白水他说就算“吃的好的”。</p>
可不嘛,至少还是几种不同的“素色可餐”呢,饿不死。</p>
谁能讲讲,这个空院子值钱多少?</p>
我把它卖了,要死的抓紧死得了,分完卖房子的银钱,一拍两散。</p>
等等!</p>
翊王府陛下亲赐,卖了?</p>
卖不成。</p>
没人敢买,没人敢卖。</p>
呜……</p>
上辈子欠你上官宇,这辈子来还债的罢!</p>
沈忻月认命,起身就往外间走去。</p>
“巧蓉,你进来。”</p>
“主子,我在。”</p>
陪嫁的侍婢从外间小跑着进来。</p>
“开两箱嫁妆箱子,取些银钱,把采买的叫来。”</p>
“好。”</p>
采买的滴滴答答跑进了院,汇报了一声,跪在门前不敢进。</p>
“进来。”</p>
沈忻月才不想冒着雨雪寒风出门,跟一个奴才打着寒颤言语。</p>
“王、王妃安好,王爷安好。”</p>
采买的畏畏缩缩进门,在外间门口对着内里跪着,干瘦的身躯一看就是没有抽过油水的样子。</p>
“你领钱去买些炭,要银骨炭。”</p>
大婚之夜,别的是不能想了,总不能让这里还成个冰房,两夫妻睡觉躲冰洞里,靠着互相拥抱取暖。</p>
上官宇又是咳疾,要用无烟、不易熄的。</p>
“再置办些灯油等物。”</p>
好歹也是个王爷王妃大婚,那屋里亮的灯没点几个,挂着的红帐都显得暗沉沉的。</p>
听闻沈忻月的安排,干瘦的没有抬头,没有答话。</p>
“明日早膳,去‘心点铺’,买些包子,鲜肉馅的、花生芝麻的,每样都来些。牛乳和豆乳也要。送苏侧妃一些,余下此处。”</p>
今晚已经将就,可不能起床就被一顿白粥伺候辘辘饥肠。</p>
照王府的贫瘠,一夜定是生不出肉来。</p>
说不准,连粥,都会是沉底一点米,兑上一碗水。</p>
“是,王妃。”</p>
“去巧蓉处领钱。用多少剩多少,造个册。”</p>
先前得了令的婢女早从嫁妆箱子里取好了银子,闻沈忻月之言,立刻递了一只钱袋至采买人面前。</p>
那干瘦的身躯直了直身子,手却没接钱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