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冠太重，自己又不敢手扶，起身的时候重重的头冠扯了好几根她后脑勺下方的头发，扯地她痛地无声呲了呲牙。</p>
“回陛下，王爷身子是不太好，可是成亲那日妾身缠着他喝了好几杯酒。许是王爷顾念妾身是辰妃娘娘所赐，便也依了妾身。大夫把脉时也说了这胎脉象还有些虚弱不实，需得再观察些时日。故而妾身尚未向宫里回禀此事，也未请太医诊治。陛下，若此胎不在也就罢了，可是若胎儿康健，怎能使得他生而无父？还请陛下顾念父子情谊，饶恕王爷吧。”</p>
一个“可有可无”的胎儿成了沈忻月的借口，“有”还是“没有”，就是她留的一手。</p>
她嫁给上官宇确实是“辰妃娘娘所赐”，若不是那道遗旨，她怎会陷到这病秧子手里？</p>
皇宫既然能将一个去世十二年的妃子遗命落了实，那这妃子想必在皇帝这里是有些分量的。</p>
她就是搏一搏这辰妃娘娘今日还起不起作用，能不能救他上官宇一命。</p>
结果，她幸运地搏赢了。</p>
历安帝从御座上缓缓起了身，慢悠悠踱到二人身前。</p>
双手负背，在沈忻月身前来回走了片刻，认真审视起这新入门不到两个月的儿媳。</p>
头脑灵活，模样不错，瞧着对上官宇也很爱护，如今还怀了要死不活的皇儿的孩子。</p>
辰妃眼光果真狠毒，替他寻了妙人。</p>
一句“如此，王妃便回去好生休养。跪安吧！”在沈忻月头顶响起。</p>
历安帝朝着沈忻月说完这一句便踱到上官宇的轮椅前，厉声训诫：“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别成日想着死活。你最好好好活着，还你那些罪孽！”</p>
说完也不管二人，抬脚便出了殿。</p>
历安帝一走，沈忻月浑身立刻松弛。</p>
她扶着上官宇的轮椅把手，踉踉跄跄地起了身，抬手密密地拍了一阵胸口，又敲了敲那这几年对罚跪有了些陌生的膝盖头。</p>
嘴里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爹好凶。”</p>
本以为上官宇会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哪知他竟连眸子也未曾抬动。</p>
从她进殿开始他便如此纹丝未动，现在连眼神也不给了。</p>
他又回到成亲第一日那个样子，满脸冷冽，拒人千里。</p>
这刚下凡的天神似乎又回到了天上。</p>
沈忻月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一鞭子，心，有些疼。</p>
一如来的时候一般，沈忻月推着上官宇的轮椅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缓慢行走，鎏金铜瓦，飞檐斗拱，本是精雕细刻的风光，此时却无端生了些凄凉。</p>
上官宇跟感受不到寒冷似的，任那风雪吹在赤着的双手上。</p>
沈忻月弯腰将手炉径直塞到他冰凉失血的手里，将他的大氅紧了一些，盖住他的手臂和身体。</p>
风刮了起来，沈忻月冷极了，寒风从领口钻进身体，扶着轮椅的双手红地不能更红，雪白的面上被真正的雪狂乱地拍打着，生疼生疼的。</p>
最使她难受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闭着眼一言不发的上官宇。</p>
——</p>
李家三姑娘李安心要嫁与二皇子上官懋做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p>
圣上赐婚，莫敢不从。</p>
时隔一月，安国公比二儿子李安泽醉酒还痛心疾首。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命运弄人，将将及笄便得了赐婚圣旨，再怎么嫁与皇家，也仅仅是个侧室。</p>
这几日，李家一家都笼罩在愁苦中，连素来晚膳后围坐都兴致索然。聊来聊去左不过是李家不愿嫁女，圣旨又不得不接。</p>
南山书院每五日休一日，逢假前日，李安泽摸黑匆匆赶回府中。</p>
一进厅便见李安心和安国公夫人挨着坐在圈椅上，捏着帕子拭泪。上座的安国公好似老了几岁，背都驼下几分。</p>
李安泽还来不及换下书院的衣裳，急急确认道：“爹，传言是真的？三妹妹要嫁给二殿下？”</p>
安国公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p>
李安心见李安泽回家，顶着红肿的双眼冲过去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袍哭诉：“二哥哥，我可不想嫁给那个什么二皇子！呜……听说他不仅有正妃，还有一个侧妃三个妾室，我嫁过去岂不是要与人共侍一夫，岂不是要在夹缝中求活？呜呜呜呜呜……二哥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那么聪敏，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p>
李家历来家风清明。安国公未纳妾，已经成婚的李大公子也只娶了一个夫人。</p>
李安心从小就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从小耳濡目染，家里的儿郎都是专一之人，她理所当然想嫁与一位跟李家家风类似人家的儿郎。从未想过会嫁给妻妾成群的一位，比她大十岁的男人。</p>
李安泽只觉得五脏俱震。</p>
沈忻月被姑母辰妃的一道遗命送进了上官家，现在他最喜欢的妹妹也要被上官家霸占。</p>
他心中苦涩，为何帝王之权偏偏磋磨到自己心坎里？</p>
他立在原地，苦笑一声，愧疚地朝李安心说道：“是二哥对不起你。”</p>
安国公眸色突亮，问道：“你这是何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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