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康乐天下 >第四十六章 慕容冲长安遇弑,拓跋珪牛川称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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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的春寒,在料峭的风中像纤细的锋刃,戏谑地划掠过行人的脸庞。渭水河面还未化冻,偶有调皮的孩童在冰面上滑着冰。秦岭似乎还没睡醒,未曾露出一点点的绿意来。

    长安城内,慕容冲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盯着穹顶。俊俏的脸庞,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凤皇凤皇,止于阿房。凤皇凤皇,何不还乡。凤皇凤皇,自取于亡。”慕容冲喃喃地重复着。这些日子他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之中。他收到了不知何人的飞笺留言,写的就是这么几句话。而他在长安城中漫步时,竟也听到了这样的歌谣。

    虽然苻坚死了,可他的恨意未消,他心底的创伤仍在,他不甘心就此离去。这个铭刻着他屈辱的都城,这些残留着他仇恨的宫殿,漫天的血雨荡涤不尽他心中的伤痛和怨恨。

    亡国之恨可去,娈童之辱怎消?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就这样被另一个男人亵玩于鼓掌之间,没有丝毫掩饰的将一个男人的尊严,糟蹋的支离破碎。就像散了一地的玻璃碴。

    “死则死矣,死了干净。”不知为何,慕容冲脑子里突然就浮出这样的想法。他想起战场之上的自己,白马白袍,从不披甲,亲冒矢石,纵然血染征跑,纵然箭矢如雨,也从未有过惧怕。难道自己从心底就渴望着死亡吗?

    不,大仇未报,故国未复,我怎能死?

    已然在这凤尾森森的梧桐林荫中成就了帝王之位,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吗?东进之路为苻丕所阻,难道就无人可以帮我东归吗?早先是归不得,可是我能相信一个未曾蒙面之人的留字吗?若叔父果真为东晋而去了拓跋部落,那自己即使东归又能至何处?归晋?不甘。继续自立?不可能。连一向善兵勇猛的叔父也降了,自己能扛得住?

    难道说自己的命运就只能死在这里吗?

    不,绝不可以。

    慕容冲一下子从床榻之上跳了起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狰狞。

    他拿起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将它钉在飞笺之处。随即出宫而去。

    慕容冲骑着马,缓缓出城后,才策马向东狂奔。冰冷的风掠过他英俊的脸庞,长发在冷风中随着奔马飘动,他像一个天使,更像一个玉面修罗。侍卫们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站在潼关之上,卓然而立,白衣猎猎,长发飘飘,宛若仙人一般,望着银装素裹的山河,东北方向那是他的故乡之地,他决定了,要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

    寝宫之内,景色依然。

    慕容冲高高跃起,将飞笺取在手里。

    只见书笺之上写到:

    君若赴死,子侄皆去。恒韬忠直,叔明怨功。幕后怂恿,离间将兵。命其东去,长安可居。韩段蒙蔽,宜清其心。若欲东归,且待秋时。

    慕容冲看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管此人什么目的,所言未尝无理,且拭目以待。

    想到这里,慕容冲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靥。

    庚寅丁未(太元十一年正月初五)。

    长安,未央宫。

    慕容冲召恒永涛问曰:“朕闻,有欲东归故地者。此亦朕意也。然丕贼于平阳拒城而守,故不得过。春将至也,朕欲夺平阳东归,诸位可有良策?”

    慕容冲的这个决定出于大家的意料,不但慕容永,就是慕容恒、慕容韬都没想到。看着三个人的意外之色,慕容冲心中冷笑不已,果然如此。

    “臣弟愿往,祈陛下允准。”别人还没说话呢,慕容韬先开口了。为啥呢,因为直呗,一说打仗就前闯的炮筒子。

    “你们觉得可可好?”慕容冲看着恒永道。

    “臣愿往。”慕容恒可怕自己的弟弟这个直葫芦给人算计了,赶忙上前请令。

    “也罢,朕就命仆射二人整军,三日后出兵。”慕容冲到道:“你二人率兵马两万先行,本来朕还以为叔明会请战的,看来叔明并无此意。朕还是要亲征的。”

    “陛下,臣未曾想到……”慕容永被慕容冲将了一军,本来说一句“微臣知罪”之类的最好,一个“未曾想到”,反把自己给卖了。

    “无妨。朕之心意,岂汝等能知。”慕容冲笑道:“我意两路出兵,一路为明攻,一路为暗探。明攻由恒韬负责;暗探还请叔明亲去探明布置。”

    “臣遵命!”三人一起施礼道。

    慕容冲看着三人出了宫门,才觉得自己的确有些人单势孤。自从高盖兵败降秦,尚书令之位一直悬而未决,看来是到了一决雌雄之时了。

    慕容冲慢慢踱着,猛一抬头,却已是出了前殿。既然知道有人对自己不利,慕容冲自然不会等死,他可以战死,但不能被暗算而死。他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想自己死。能隐忍十余年而不发,十二岁封为大司马的他,自然不是笨蛋。想到飞笺所言,韩段二将可能被蒙蔽而成帮凶,有今日的敲山震虎,那就需要早作准备才是。

    内蒙,牛川。

    辽阔的蒙古草原,自十月就开始进入漫长的冬季。铅华洗尽的白桦林,静穆而庄严;雄悍的蒙古野马肆意驰骋在雪原之上,修长的鬣鬃在阳光里闪着镀金的油光。它们是冬季里自由的灵魂,它们的身影,构就了莽莽雪原上最美的风景。

    雪后的草原,万籁俱寂,一片白茫茫。草原、群山、河流、湖泊以及浩瀚无边的原始森林都被白雪所覆盖之后,是最难得的那份静谧和安详。

    太元十一年正月,大草原的安谧,被突如其来马嘶和喧嚣打破。

    无数的马队,从四面八方向着牛川而来。

    牛川,现察右后旗西北部,乌兰哈达苏木境内。

    一座牛皮大帐之内,慕容垂带正和拓跋珪对坐而饮。

    “舅父,来,干一杯。”拓跋珪举起酒盏道:“珪多谢舅父的指教。燕王兵强马壮,大燕必兴。”

    “涉珪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道明之言?”慕容垂问道。

    “珪意已决,请燕王勿再复言。”拓跋珪以手按兄秉首道:“昔王自立,后归于晋,珪无一言阻之。今珪欲立国,燕王当为珪贺,而非劝珪归降也。”

    “如此就恭贺代王了,道明有辱使命,即刻辞别。”慕容垂也非婆婆妈妈之人,耽搁的时日不短,既然谈不拢,那就按照计划,挥军南下,越长城入平城(今大同)据守,以待谢瑍大军。

    “舅父,且再住一晚,我设宴招待诸位,明日启程吧。”见慕容垂不再相劝,拓跋珪满脸笑意。

    “代王正是多事之际,道明就不多叨扰了。”慕容垂学着谢瑍的样子,双手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慕容垂乃是深知兵法之人,他带了五千骑兵在拓跋珪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另外的一千骑兵和六千步军早就将平城包围了。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拿下平城了呢。不知为什么,他虽然接受谢瑍的命令,来劝拓跋珪归降,可他的内心不希望拓跋珪降服。大概是见了拓跋珪,感觉他和谢瑍一样,都是少年英雄吧。想看看这样的两个人疆场相遇会是如何的精彩。可是,近日和拓跋珪的接触,却是大失所往。芝兰在前,拓跋珪算不了什么了。

    慕容垂根本就不知道,谢瑍没把拓跋珪放在眼里。倒不是谢瑍自大,而是拓跋珪若无慕容氏的护佑,早就不存在了。就算是慕容垂再次自立,谢瑍也有办法将他们阻于长城之外。只要拓跋珪无法南下,后世的北魏王朝就是个梦而已。谢瑍有的是时间和他们玩。

    一声令下,慕容垂他们他们收起帐篷,披上雪白的斗篷,慕容铁骑再次踏上征程。不多时就融于茫茫的雪原上。

    白雪点缀的旷野,清冽而无垠。昔日的硝烟散去不久,新的战火即将点燃。雪地上马蹄印杂乱无章,骏马驰骋的痕迹,默默伸向远方。斑驳的树影,马蹄的脚印,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点缀成一幅美丽的黑白水墨画。

    金乌西坠,晚云如火。漫长的冬夜,再次降临。

    晚霞涂抹着蒙古美丽的夜色,遥远的天际变幻着颜色。有些地方是蓝色渐变成黄色,有些地方又是粉红色渐变成紫色。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美丽。

    对这些美景,健壮的骑士们似乎司空见惯,他们忙着布置帐篷和栅栏,要不然到草原的寒夜或者狼群会让他们体会什么是恐惧。

    拓跋珪伫立雪原之上,目送慕容马队远去。看着远去马队留下的杂乱的马蹄印,眼底露出一丝隐忧,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未央宫,承明殿。

    慕容冲令侍卫隐于帘后,没有命令不得出来。

    慕容冲坐在案前,亲自起草诏书,一份是命慕容恒慕容韬攻取平阳;一份是命慕容永暗探东归之路线。

    用完印信,慕容冲邪魅的笑颜里,透出一股让人心悸的冰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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