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妖·孽 >第1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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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国宣历五年夏,大太阳正当头,可是这完全没有影响夏叶修的行动,他先是去街上买了串糖葫芦,去赌坊的门口和几个小孩子打赌赢了块五彩斑斓的石头,之后到农户家的地里偷了个西瓜吃,接着上了山,当地人叫它半莲峰,因周围各峰拱立,呈环抱之势围拢,如半开的莲花般奇俊瑰丽,是以称作半莲峰。其山势陡峭险峻,山间丛林密布,是登高乘凉的好去处。夏叶修掐了片荷叶罩在头上便欢喜地上了山,山路崎岖,时不时还断了,看来平时没多少人上来过。夏叶修就怕他不险要呢,那多没意思,就在他被摔下来五次,手被擦伤了三处,脚崴了两次,皮被磨下来若干之后,终于有点累着的意思了,他抬头一看,恩,差不多还剩三分之二,低头一瞧兜里,有五种不同颜色的蘑菇,两种带刺的种子和一颗斑鸠的蛋和一堆花石头。他抬头望了眼日头,嗯,该回了,不然他们该醒了。

    就在他怏怏下山时,突然眼前一亮,崖壁的石缝里有团东西。白滚滚,毛茸茸的,拳头大小,风一吹那短毛往一边倒——有意思。夏叶修来了兴致,随便捡了根树枝戳了上去,那团东西没动,但有弹性。他探身,捏住衣服一包一拿,软软的带点暖和的温度,几乎让人想把脸都埋进去蹭蹭,倒是个稀奇玩意儿。夏叶修美滋滋地把它揣进另一个兜里,沿原路返回,至于又摔了几次滑了几下自不必说,可是再怎么狼狈,少爷却能保证兜里的那一堆东西毫发无损。

    小跑到屋背后,一爬一翻一跳,连条狗都不会惊醒,就阴缩缩到了自己屋子附近,到家后把蘑菇和花石头藏在院子的草丛底下,种子抛到了屋顶,斑鸠蛋塞到了被窝。至于毛团子,嗯,压在枕头底下吧。做完这些,他换了身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调整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就规规矩矩地给爹娘敬茶。

    夏家家规,每日跪拜,三省父母,聆听教诲,主要是他爹的教诲。入睡前还要把它们默出来,朗读三遍才能睡。是以夏叶修年纪虽然不大,却写得一手好字,跪也跪得熟练。

    申时,日偏斜,正房里被撒了点水后扫开了,可这微弱的湿气丝毫抵挡不住烘热,屋子里充满缱绻的气息,而这缱绻完全因为夏叶修的娘,李玉。她看着就还没怎么睡醒就被拉过来按在了上座,单手撑头,头发微乱,时不时眼含热泪打哈欠。而他爹夏怀远在旁边的上座正襟危坐。他是工部尚书,兼任太子太师。他批了一中午公文,眼里隐有血丝,但腰杆挺得笔直,虽然额头上有薄汗,但这并不影响他向洒扫的下人一个眼刀,唬得她们扫把都差点没拿稳。

    夏叶修端正地跪在地上,奉上洗过两次的茶,先给父亲。他接过时收了眼刀,微微颔首,端起茶杯的手肘趁夏叶修转身去端另一杯茶时戳了戳旁边的人,脸色却丝毫不变。旁边的女人仿佛瞬间变脸,从一脸缱绻马上转换成慈母状态,一脸慈爱地接过夏叶修端来的茶,顺带夸一句:“我儿真是孝顺。”

    “咳咳,说起孝顺,古人有卧冰求鲤之说,幼子年轻,却以血肉之躯抗冰天雪地的寒凉,只为求得母亲能吃上鲤鱼,可见……”夏父抓住这个话题开始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滔滔不绝,听得娘俩都是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坐着那个是一脸生无可恋地忍住不打他,跪着那个是一脸生无可恋忍住跪直了,这半个时辰过得好生辛苦,有这时间怕是能把半莲峰爬完吧,上面的果子,鸟儿,花儿,草木这些还能再搜刮回来好几样。

    等夏叶修神游回来,一脸同情地望了眼他娘,只见她离睡着只差一张床,而这时夏怀远的演讲接近尾声。这个时候要认真听一下,写的时候一般都会写“今日父亲讲授内容丰富庞杂,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当属……”。一般人对自己讲话的开头和结尾印象尤为深刻,只要抓住这两点再阐述一番,加上些时政和自己的理解,父亲看后不说大赞我儿文采颇佳,但不骂人还是做得到的。

    终于完了,夏叶修的膝盖问题倒不大,因为有他娘为他缝的护膝。夏叶修现在都还记得他娘把护膝递给他时他爹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表情,把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在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李玉像没看见一样,还当着他爹的面向夏叶修传授了许多下跪如何省力、如何能保护自己的膝盖和腰背等等非常实用的知识。他爹将痛心疾首转换成急火攻心状,遂拂衣扬长而去,他娘却不理会,还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又一噘嘴,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小声嘀咕:“又要去哄哄他了。”

    “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别睡那么晚,明早上娘给你做排骨玉米粥。”

    “嗯,排骨煮烂点儿。”

    “行,知道啦。你个小孩子也牙口不好吗?煮那么烂干嘛?”

    “我这不是怕爹都没尝出味儿就全塞牙缝里嘛。”夏叶修龇着牙学他爹用竹签掏牙缝的动作。

    “哈哈哈,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背后说你爹,你当面试试?”他娘乐了,掐了一把他的脸,又跟他贫了几句才施施然走了。

    夏叶修赶紧回到房里,胡乱把护膝脱下来一扔就上床,忙去掏枕头下面的毛团子。枕头下面小小的一团都是暖和的。夏叶修把它小心地托在手上,软绵绵又毛茸茸的,看得人心里也带点痒。夏叶修轻轻吹了吹一口,短而密的白毛便轻轻朝一个方向倒去。夏叶修一乐,顺势仰躺在床上,对这团小东西又捏又挤又吹的,抛起来又接住,玩儿得不亦乐乎。正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掰开看看里面有啥。手一用劲儿,那团子突然就滑过手心,蹿到地上去了。可能是自己手滑,夏叶修想。

    他再捡起来用力一掰,就立马就把它抛了出去。那玩意儿自己在用力挣脱。难道是个活物?夏叶修有点怵,不敢再上前。

    咕噜咕噜,团子在夏叶修脚下滚了好几转之后抖了两抖,蒸腾出一阵浅浅的迷雾之后,隐约幻化出眼睛,肢体和耳朵,身形也在逐渐拉长、弯曲。夏叶修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吞了口口水,强行按捺住自己跑出去和大喊大叫的冲动,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场变身秀。同时将自己这十二年来的所见所闻都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结果——妖。浅雾渐渐消散,白团子的形体也固定了下来,是只狐狸。

    白狐狸继承了毛团子顺滑光亮的毛皮,耳朵支棱起来比脑袋都大,四肢小小的,蜷缩了起来,眼睛黑而媚,像是世世代代的狐仙一样,一眼便可让人沉溺。它趴在地上,耷拉着头,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叶修,带着十足的警惕。就这样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这狐狸也不眨个眼,夏叶修觉得再这样盯下去自己怕是要成对眼儿了,不做点什么显得有点尴尬。

    他慢慢弯下腰,忐忑伸出手,出口却是唤狗:“啧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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