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妖·孽 >第90章 驯化
    一位金甲神灵带无数天兵在此处与妖兽奋战,半年之后,金甲神灵溃败。他被妖兽吞噬,他的兵士被妖兽囚禁在此处,从此与天界隔绝。沧海桑田的更迭之后,妖兽销声匿迹,唯有兵士汲山河灵气存活,而失了灵气的山河变成穷山恶水,兵士长期被困囿,早失了天神的资格,仅仅在此处存活而已。数万万天兵根据分工化成若榣、狼、丘时水,他们常年寄居槐江,成为被三界遗忘的存在,时光隆起高山、干涸大川,他们依然骁勇无敌。

    泽元轻点了一下山脉之脊,一池泉水轰然崩塌,又落回原来那个清透平静的模样。

    谛辛斜靠土坡,躺在他的阴影之下,躲避正午灼烫的阳光。他从泉水里捞起浸湿的发带,拢了对方的一绺乌发,轻柔扎起,打了个松垮垮的结。

    “原来‘战神折戟处’是这个意思。我原先还以为槐江是战神都没办法攻克的地方。”泽元伸手摸了摸头上那个清凉的结,觉得松紧正合适。

    “他输了,自然会受到天界的惩罚。”谛辛懒洋洋开口,声音拖得老长。

    “可他数万万的部下何其无辜,与其让他们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泽元转过来跟他说。

    谛辛挪了挪位置,让自己刚好落在变化后的阴影处。

    “天道如此,不谈无辜。”谛辛淡淡道。

    他静静凝望谛辛,看着他在自己的阴影下慢慢昏睡,这一幕安谧又美好。泽元促狭心起,他在池中打湿双手,突然甩向谛辛。千万细碎冷水珠朝谛辛脸上扑去,直直把他吓了个哆嗦。

    谛辛猝然睁开眼,本想威严呵斥“大胆妖孽”之类的话,可见到泽元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灿烂,他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胆子大点也挺好的。

    泽元笑着说:“天道如此,不谈无辜。泽元受教了,先行告退,三天后再来看山神。”

    他给谛辛支了一把水蓝色纸伞,翩然起身便走。

    谛辛再次缓缓闭上眼,和这座山一起进入睡眠。

    泽元来到槐江边缘,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随成群凡人。他们要么是被攫取完灵魂碎片的走尸,要么是心智薄弱被蛊惑的普通人。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敢来?”

    “对。”泽元回答他。

    “这次就不仅仅是重创了。”

    “好。”

    泽元手中牵着一根细细绳索,连接所有的祭品。可是绳索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挣脱,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排着队一路进入槐江。槐江从未有人涉足,所有生灵都在默默观望。

    沼泽中的若榣蛰伏,随时准备张牙舞爪。山脉上的狼群眼珠不错地望着行走的弱小人类,随时准备上前撕咬。无处不在的丘时水映出每个人呆滞面容,竟比真实中的更生动。

    最先到达沼泽边缘的那个人率先割破自己的手掌,翻过手掌将血流滴入沼泽,他挤按自己的手臂,让血流能更快更多地流出。

    第二个人做出同样的动作,两股血流混合在一起,缓慢渗入层层泥泞。

    第三个,第四个······

    “尝尝吧,是不是比山川浊气好吃。”泽元知趣地躲在人群背后,他的声音从每个人嘴里传出,像是每个人都在劝导这一山的穷恶生灵,“这不过是妖界的普通饮食,拿来润喉咙的。如果你们想,我可以让你们顿顿饕餮,脱离这苦寒之地。”

    沼泽开始翻腾,冒出腾腾热气和污浊水流,不知道底层发生了什么。只有泽元知道,他们内部的争斗开始了——千万若榣,千万兵士,千万想法,总是参差。

    当第一根若榣选择舔尝第一口血液时,突破口就此撕开。山脉上早已血流如注,狼妖早已开始更直接的方式——肉食。

    总有兵士捍卫自己高尚的追求,也总有兵士追求眼前的口腹欲。于是槐江爆发第二次大规模战争,上一次他们团结一致对外,而这一次,最大的敌人就是曾经的战友。

    泽元将手搭在一个走尸肩上,头靠着他的,跟他空洞的瞳孔一起见证这一场盛宴。

    “你看,是不是很壮观?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兵天将,沦落人间后不过一群为最低级欲望折服的妖魔。妖本天生,成孽需驯化。就算不是妖,若一直被当成妖对待,最终也会成为最残忍的妖魔。”

    他的唇凑近走尸脖颈,深嗅皮肉之下的血腥气息,慢慢将獠牙刺入,和槐江新加入的妖魔们一起品尝。

    当槐江最后一根若榣吃饱之后,他们朝着泽元站立的方向齐齐倾倒。狼群仰头呼号,召唤出血色圆月,丘时水匍匐在泽元脚下,是最温顺的姿态。

    泽元用食指轻轻擦下嘴角的血渍,放入口中舔吮。

    他往前踏一步,丘时水便退一步,狼妖和若榣的姿势便矮一分。

    他说:“你们臣服的是妖帝泽元,跪拜的方向是猿翼之山,你们的血脉从此属于妖界。秉甫翀之志,捍妖界万古!”

    狼妖高呼:“妖帝万古!”

    翻腾丘时水和汹涌若榣群起振奋,似在庆贺新生,他们代代困囿于槐江,不能踏出牢笼半步。从未尝过外界生灵味道的肠胃比任何人都贪婪,他们渴望被拯救,渴望被铭记,更渴望自由。

    这一切,泽元能给他们。

    泽元伸手,万千槐江妖物献祭出自己半数力量,统统汇集于他的手心。

    ——最凶悍的杀戮之力。

    泽元仰天大笑而去,扔下手里的绳索,任被牵绊的人自行来去——若榣,狼妖,丘时水,总有一个是归宿。

    “山神,槐江的三支战斗军队都败在我的手下,现在已经被我收编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谛辛看着他满面的骄傲明媚,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嗯。”

    青云门一年一度的比剑大会如期举行,并没有因各门派齐聚降妖而取消。比剑共两个项目,一是现场剑术高低比试,一是一年以来每人斩杀的妖孽数目及分量。

    无论是在剑术比试还是在剑下妖灵计数上,寂渊都拔得头筹,俨然新一代翘楚,再过几年定能接管掌门之位。

    “大师兄,你是怎么做到术法精进的同时,还能有时间出去除妖的?”好奇的小师弟们围过来一脸艳羡地看着寂渊。

    寂渊微笑开口,仿佛谪仙:“在道观里闷头苦练得再好,都不如亲自下山跟妖对决。书中术法和师父所授心决只是入门所用,若不能在捉妖过程中融会贯通,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师兄的意思是多实践,对吧?”一个机灵的小师弟嘴特别快。

    寂渊:“不完全对。实践是手段也是目的,若是只有实践而没有反思,那么实践就会变成毫无意义的重复。以思标行知长短,以行标思鉴进退。”

    “师兄真是厉害!”一群年长年少的道士们由衷对其赞扬。

    在人群最外面,夏叶修抄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这位“璀璨”的师父,一言不发。

    “夏叶修,我就说嘛,寂渊师兄可厉害了,而且很有想法,你跟着他学道,一定能精进不少!”身边的月饼又开始了“见寂渊必夸”的说话套路。

    夏叶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摸了摸破髓针所在的皮肉位置,他总觉得寂渊本性和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泽元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猿翼的寒凉之地搬到了温煦洞府,他让人将自己的住处布置成凡人所居住的模样,将人鱼烛和沙漏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迁居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做噩梦了,他梦见自己被困在半莲峰上,一个小孩儿捡起团子大小的自己回了家。泽元好不容易攀到他的肩膀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耳朵被碰到,偏头一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没有回答。泽元看着那个小孩儿身量拉长,逐渐长成谛辛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派冷肃威严地说:妖孽可知罪?泽元慌忙从他肩上跳下,不知为何坠入万丈深渊。

    真实的坠落感将他惊醒,他如诈尸一般坐起,身上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内里却燥热异常,亟需释放出口。

    一杯水适时呈到他面前,泽元端起来一饮而尽,徒留杯底的两根小树藤弯成一个稳当的交叉姿势。

    “去把钦原叫进来。”泽元说。

    “是。”

    两根小树藤裹挟对方离开,差点把自己打成一个死结。不一会儿,钦原□□地上了泽元的床。

    不对,还是不对。哪怕他看不见身下人的面容,也完全不能将怀里搂的人和心里的那个影子重合在一起。他向来男女不忌,在□□进行时从不睁眼,无论怎么暗示自己,都没法在下床之后感到丝毫慰藉。从前的极乐,此刻索然无味。

    钦原没能在他床上待到天亮,她有点失落。接下来的几天都阴阳怪气的,看谁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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