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妖·孽 >第102章 成妖
    “泽元,泽元!”寂渊看他魔怔了,忍不住喊了他两声。

    “啊。我没事。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

    泽元狠狠闭了下眼睛,猛然睁开,说:“好,你走吧。”

    “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嗯。”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寂渊说道,“那五千人我给你,你把钦原放了。”

    寂渊点了点头,大步走出洞穴,然后快速飞离猿翼。

    快点,再快点,他在路上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人界的面貌一天一个样,妖孽侵略圈不断收紧,属于人界的领土不过弹丸。眼看不出两天,人界就要覆灭,而寂渊让一条不归路折返,堪称奇迹。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再积极准备,有时间才有机会。

    他来不及通传,就直直从空中冲进皇城,他要让人界的王安心。

    议事的大殿内站满了人,各级文武大臣汇聚于此,七嘴八舌地议论当前紧急局势。寂渊甫一踏入大殿便觉得像进入一只滚油炸锅,平时波澜不惊的心绪都不自觉泛起烦躁。更别说居于中心的刘敝有多烦。

    一见他回来,刘敝立马从高位拾级而下,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摔倒。他双手死死握住寂渊的手,激动地说:“道长,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朕的江山保不住了啊!”

    停战的命令比寂渊的脚步慢,所以皇城的权力中心还不知道。

    寂渊欲开口告知:“陛下,贫道正要……”

    刘敝立马打断他:“你不是救世的仙人吗?为什么你来了我们的战争还是输!到底怎么回事?”

    寂渊面对激狂的刘敝,心中隐隐有怀疑,却归结于他可能是急坏了。正要将争取到得停战协议告诉他,只听到台下一声响亮的议论。

    “寂渊道长消失这么多天怕不是想抛弃我们,独自带着道门的人逃命吧!”

    寂渊心中的愤怒激增,自己奔走消耗这么多天换来这么一句?

    “寂渊,你可别忘了,你们道人也是人,由俗世的父母生养,你抛弃人界就是不孝!你那人界的爹妈都不会放过你的!”

    一句话立马戳到寂渊的痛处,这俗世给小乞丐留下的全都是恶意和鄙视,要不是道家给他的熏陶,教他要降妖除魔,庇佑人界,可能他做出的行为比泽元差不了多少。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皮肉,他怕自己会冲下去打死那个大臣。

    “住口!”刘敝揽过寂渊僵硬的肩膀,对底下所有人说,“我相信道长不会舍弃我们,道长的命和我们绑在一起。道长是仙人,仙人怎么会忍心看到我们灭亡而不作为呢?对不对,寂渊道长?”

    寂渊觉得自己的肩膀仿佛被一条冷血蟒蛇盘住,让他从头寒到脚。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众愤的发泄点,最后杀人诛心,将自己和所有人一起捆绑,逃跑就是背叛,救不了世就不是仙。

    众人听了刘敝一席话果然安静了不少,议论犹在,却再不能明目张胆传到寂渊耳朵里,因为锅已经甩完。赢了是理所应当,因为你是仙人。输了就是寂渊一个人的错。

    刘敝将他拉入后殿,开始殷勤地请他入座,问他这几天的进展,他看着这一副憔悴焦急的嘴脸,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以世俗眼光来看,自己立下的功劳比天大,却还是要被人当借箭草船,扎满一身疮痍后为他人满载而归。

    “寂渊道长,你说啊!你不是刚才就急着告诉朕吗?现在怎么不说了?”刘敝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十分渴求他的建议。

    原来你刚才看出来我想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急火攻心呢。

    是不是只有成为最高权力者,才不会被任何人当成工具——这个念头从寂渊脑中一闪而过,和心底的某种意念不谋而合。

    这突然让他觉得恐慌,连和泽元对峙都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

    他逼自己看着对方那双混浊焦虑的眼睛,试图找回路上的那种踏实的紧迫感,将一路所做向刘敝和盘托出。

    当他说道最后一句,几乎如释重负,他没有辜负寄托希望的所有人。

    “道长,您的意思是泽元不可能覆灭天劫?”

    “如果我没看错谛辛的话。”

    刘敝一屁股坐在首座上,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啊,岂容他一个凡人揣测呢?

    “那道长,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寂渊深深看了他一眼,诚恳地问:“陛下,我问您,您想赢吗?”

    “想啊,当然想啊!”

    寂渊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那陛下知道泽元靠什么维持那三支最强悍的军队吗?”

    刘敝愣愣地摇头。

    寂渊的舌尖不自觉舔唇,伴随一个小小的吞咽之后开口:“人血。”

    刘敝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寂渊,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位“仙人”。

    “道长,你的意思……可是……我还是……”

    刘敝纠结半晌,终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陛下,这需要你来做决定,万万黎民和寥寥牺牲,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大殿内的恐惧、埋怨、无奈还在蒸腾,不因为支柱的出现有丝毫削减。

    自谛辛离开半莲峰后,泽元就此消沉,他在梦魇和纵欲中半梦半醒,等待自己的末日。他想要是谛辛看到他这个样子会不会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触动——我的沉沦你脱不了干系,谁让你给了我阳光,又毫不留情地把它收回去?

    当寂渊将天劫的覆灭之法告诉他之后,好像有的东西变了,如果终点不是死亡,是不是在活着的漫长岁月里会出现新的转机?至于转机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就像不知道阳光什么时候会照耀到自己身上,可那又怎样?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比这点执念更深的执念是:谛辛,你到底怎么想我?

    他曾经想不管不顾地冲到谛辛面前,像人界的痴男怨女一样,疯了一般摇着他的肩膀,红着眼毫不讲理地问他:你爱不爱我?

    可是他不敢,他害怕看到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害怕听到一句:妖孽,放肆!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缩起来,不让自己有丝毫闲暇去思念。

    可如今转机来了,还有什么比献祭出自己的生命更深的爱?如果他能诱使谛辛因沉溺欲望陨落,是不是就能证明谛辛很爱他?

    平静的人鱼烛火下,一切都显得安谧宁静,只有仰躺在石屑中的人扭曲成最大的动态,糟乱的长发裹挟棱锋石块,焦黑眼圈下的瞳孔散发妖异光芒,一滴血泪自眼角流下,微颤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洞外的一点点光就灼烫他的肌肤,让他忍不住闪避,可笨拙躯体只能在石屑地面上“刺啦”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献祭生命?你怎么这么可笑?你以为自己是谁?

    脸也觉得可笑似的,于是皲裂嘴唇扯出一个弧度,渍血眼角弯出一点纹路,嘶哑喉咙发出“嗬嗬”声响,多少拼凑出一点欢喜。

    手上红痕似乎吸干他身上所有颜色,成为最鲜亮的存在,不容他有一刻的忽视。他的眼前突然亮起一团灿烂光华,于是另一只手抚上红痕,猝不及防地抠进皮肉,划出一条手指宽度的沟壑,汩汩血流顺指缝滴进石屑空隙。手指勾裂掌心深处的经络,指甲缝灌满血肉,几乎翻起来。

    手掌和手指的主人额头布满大颗大颗汗珠,苍白许久的面庞奇迹般地泛出些血色,皲裂唇瓣冒出丝丝鲜红,他又活了。

    他开始规律进食,并且按时按点休息。两天后,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他打开从人界买来的胭脂盒,让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他再不复“无意勾人色自艳”的姿态,有的只是刻意为之的妩媚。

    正在一线奋战的妖界将士们在接到泽元的命令时都是蒙的——他疯了!?

    明明不出两天就能攻占整个人界,泽元一个停战命令绑上刚活动开的手脚,所有人只能望着最后那一点胜果,眼巴巴地馋。

    避眦翻来覆去地欣赏手里的短剑,剑没开刃,寂渊说最锋利的剑不靠剑本身,而是剑气和剑魂,就算是笨钝桃木剑,在术者的操纵下依然能穿水破叶。这把剑是寂渊去除了符咒的一把剑,他说现在的寂渊因为妖性浓厚,还不能使正宗的道家法器,等到以后彻底去除妖性之后,才能进一步修炼。

    停战后的将士们在原地驻扎,等待泽元的下一步命令。避眦今天却另有打算,他要去拜访扫荡修真界的大将——寡覅。

    蛇妖寡覅,是最先归顺泽元的那一拨妖孽。他忠诚勇猛,凭借泽元给他的镶棋令号令不怎么听得懂人话的槐江三军。而避眦的目标正是那块令牌。一顿饭的功夫后,冰冷的短剑突兀地插在寡覅的七寸,一条黑蟒死不瞑目。避眦看着那把短剑,心想着下次再去找寂渊要一把,毕竟镶棋令的价值可不止一把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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