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征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空白的墙壁发呆,他眼窝深陷,眼底都是淤青。下巴的胡渣好几天都没有刮,加上那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手腕上却依然戴着手铐。
他不时地咳嗽几声,一开始磕的比较轻,然后越来越剧烈,最后咳出血来。
他命不久矣。
几个月前,他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他才绝地不顾一切地向陆瑾复仇。
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陆瑾从外面进来,他环视了一眼这空荡荡的房间,然后看着袁征。袁征抬头,正好跟他的视线相撞。袁征冷冷地道“怎么?特地来送我上路吗?”
陆瑾听了嗤笑一声,“本来你就活不长了,我何必弄脏自己的手呢?”
“也是,看我被病痛折磨得狼狈不堪,更能让你解气吧!”袁征自嘲地说,然后他又道“所以,今天你就是来看看我狼狈的模样,顺便冷嘲热讽一下我这可怜虫来显示你这胜利者的优越感吗?”
陆瑾道“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来做什么?”
“你父亲的死,跟我没关系。”陆瑾忽然说。
袁征冷笑“没关系,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自杀?”
“对手自杀也要算我身上,这是什么逻辑啊?难道以后我做生意还要考虑对手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别再这里狡辩了,是你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我父亲的成果。”
“我承认我手段不太光明,但是说到卑鄙我可不敢跟你父亲袁成峰比啊?像他这种为了利益连女朋友都可以卖的人呢,我甘拜下风。”陆瑾笑道。
“陆瑾,我不准你诋毁我父亲。”袁征愤怒地道,他激动地就想朝着陆瑾扑过去,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刻冲进来,按住了他。
“放开他吧!你们先出去。”陆瑾道。
“可是陆先生他……”
“没事,难道他这个样子还能对我产生威胁吗?”陆瑾道,他嘴角微微上翘,语气透露着无情的嘲讽跟不屑。
袁征看着他,一阵气急。然而现在的他确实只是一个虚弱的等死的废人了。
医生们出去了。
“苏婷可,听过这个名字吗?”陆瑾道。
苏婷可?
谁?
袁征疑惑的模样,陆瑾并不意外,他继续说“stk,苏、婷、可。你父亲的前女友的名字,他没跟你说过吗?”
陆瑾靠着墙壁上,以恶劣的弧度牵起嘴角,“其实我真不明白你父亲怎么想的?你说他窃取了自己女朋友的全部研究成果,还害死了她。然后又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公司,你说这不是变态吗?”
“你说什么?”
“如果你的耳朵没问题的话,刚刚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我不信,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早知道你不会信的。正好,有个人想要见你。”陆瑾道,“进来吧!”
袁征往门那边看去,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颀长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来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模样竟然跟他有七分相似。
“来,介绍一下。这是stk工业的新总裁兼首席科学家,苏衍之博士。当然了,他还有一个身份,你同父异母的哥哥。”陆瑾道。
袁征瞬间如遭雷击,他瞪了双眼看着苏衍之。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聊天了。”
说完,陆瑾就出去了,还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袁征看着苏衍之,他也在看他,用一种冷漠的憎恨的眼神。
“我不信,我不信。”袁征嗫嚅道,然而苏衍之那张脸跟他多么的相似啊,他甚至还能在他脸上看到父亲的影子。
“袁成峰的死,跟陆先生无关。”这是苏衍之说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我会信吗?”袁征道。
苏衍之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是看见了我,没办法承受自己造的虐,才自杀的。”
“我不信,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可笑的话吗?”袁征激动地道。
苏衍之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一支录音笔,然后按下播放键“……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衍之,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住你跟你母亲……”
这是父亲的声音,袁征一下子整个人都垮了。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是这么一个伪君子。他一下子失去了所以的信念,所有的支撑,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一样坐那儿,一动不动。
苏衍之走过去,他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揽住了袁征的肩膀,他在他耳边轻声地
说“别担心,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有好多好多的药要在你身上试验呢?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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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后,医院。
贺正豪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膝盖上正放着一本英语书。他母亲坐在旁边,拿着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哎呦,你怎么又在看书呢?都说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休息。”贺姨父拎着鸡汤从外面进来,看到贺正豪又在那儿看书,立刻就拿走了他的英语书放到了一边去。
贺正豪立即不干了。
“哎呀,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我没事了,医生也说了我没事了。你还要让我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啊?”
贺正豪双手叉腰,跳起来踩着床上高声地叫道。陆瑾跟童心瑶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说实话贺姨父真的很庆幸,还能看到这样活蹦乱跳的贺正豪。
那日他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要不是肖英杰当机立断,立刻给他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他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送到医院,成功脱离危险以后。
贺姨父他们也跟陆瑾一样害怕,这次的事情会给贺正豪留下阴影,然而他们想多了。
贺正豪对于自己差点进了鬼门关的事情没有心理阴影,童心瑶感觉他反倒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一回英雄。
于是,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这次的事情吓惨了贺姨父,他现在把贺正豪当成瓷娃娃一样供着,并且让医生给贺正豪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就怕他有个什么内伤或者有什么后遗症。
贺正豪被他折腾得很不耐烦,要不是母亲在旁边,他肯定忍不住又跟父亲“大战”了。
贺正豪看到陆瑾跟童心瑶进来,立即就跟陆瑾说“陆瑾你来的正好,你快说说我爸吧!我都在这里都要闷死了,他还不让我出院。”
陆瑾看了眼盘腿坐在床上的贺正豪,对贺姨父道“姨父,竟然医生都说了正豪已经没事了,您就让他出院吧!大不了,叫林医生陪着正豪在家住几天。”
林医生,贺正豪的主治医生。也是这医院的副院长,还是陆瑾的同学。
贺姨父心想,这样也行。
就把自己的林医生请到家里来陪着正豪住几天,有事情也能立刻救治。
于是贺正豪就终于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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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轩坐在沙发,手放在膝盖处虚握着,内心无比的紧张。他的视线从大厅里铺着的波斯地毯,移到架子上陈列的青花瓷、珐琅彩等各种古董瓷器,然后又瞥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那几幅油画。
委拉斯开兹的《塞维利亚的卖水人》;弗里德里希的《两人观月》;籍里柯的《梅杜萨之筏》;苏巴朗的《静物》;库尔贝的《雷雨后的艾特达断崖》;甚至连莫奈的那幅《睡莲》都挂在这里。
如果是再别的地方看到,于文轩肯定会说假的。
但这可是他的boss大大的别墅,这些肯定都是真迹了。
陆总牛逼啊!
您到底是花了多少钱?用了什么手段?才从博物馆、美术馆将这些画作“打劫”回家的?
他女朋友杜桔梗就坐在他旁边,她跟他一样对这座5000多平米的大别墅充满了羡慕妒忌恨等各种想法。
陆总跟陆太太就坐在他们的对面,视线透过他们背后的玻璃窗,于文轩看到了那个大大的游泳池以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修剪草坪的园丁竟然还是一群小机器人。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花园里一树的秋海棠盛开得正艳丽,他还看到秋海棠旁边摆着许多盆名贵的菊花。
有香山雏凤、仙灵芝、天鹅舞、清水荷花、清水的闲、轻见千鸟、胭脂点雪等等,然而于文轩最喜欢的是那一盆绿菊。
外周的花瓣是白的,向下垂落,内侧的花瓣呈现淡绿色往中心上钩,亭亭玉立,正如一绿衣美人立在哪里。
然而于文轩心情忐忑得很,也不敢多看。瞄了几眼,立刻像是做贼似的收回了视线。他又不安地看向陆总,天啊!陆总竟然也在看他,嘴边还隐隐有笑意。
他就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他立即下头,并且窘迫得耳根通红。
“这次请二位来,是想当面感谢一下你们。要不是那天遇到了你们,我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童心瑶坐在陆瑾身边笑着说。
“没有,没有……”于文轩小声地说,他其实没做什么,救陆太太是他女朋友,他就是送了陆太太去医院而已。
“嗨,您说哪里的话。这除暴安良是我们做警察的职责,陆太太你说谢字,就太客气了。”杜桔梗道,
比起男朋友于文轩的诚惶诚恐,她镇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