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龙头从她身前展开的玄奥法阵探出，穿过艾薇的身体，一口咬住正在不断异化的赫卡忒。
男孩痛苦地呻吟，不断叫着姐姐。
但他亲爱的姐姐只专注地盯着金的身影，一字一句道：“我还记得你追杀我直到树之星河的尽头，现在你也该尝尝这种绝望。”
魔力构成的硕大龙头合上嘴巴，往高空飞去。
在下一瞬，如烟火般炸开。
艾薇手中的断臂随之爆出刺目的白光，温度急剧升高，不需要金长老的提醒，她主动将其扔向远处。
金长老的龙瞳竖起，十根手指灵活地舞动，配合口中的古老低语，四周的空间被切割、划开，世界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倒映着宇宙的背面，无光无色，只余混沌。
炸开的机体碎片掉入未知的空间缝隙，本该如暴雨倾盆的污浊机液消失的一干二净。
它们被切割，被舍弃，变成宇宙里看不见的疤痕。
赫卡忒仿佛从未存在过……还有那个男孩。
金，掌握时间与空间的大魔法师，中庭的守护神，体内流淌着源自黄金巨龙的非凡血脉。
哪怕是在星际窜逃十余年的赫卡忒，拥有被改造的机体、极端恶毒的诅咒、吞噬心灵的力量……在面对这位大魔法师的分身时，依然如秋叶飘零。
死无葬身之地。
艾薇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帝国魔法，却是首次直面这样强大的、震撼人心的力量，不比战场上的血腥拼搏，这场由魔法主宰的死亡寂静而诡异，突兀又融洽。
金色人形的光芒变得有些黯淡，极具辨识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转生仪式的载体不是那个机器人，而是那个男孩……为了避免仪式的力量影响现实，他不能活下去。”
艾薇知道这个，毕竟她有着丰富的被黑塔追杀的经历，尽管难以使用魔法，但黑塔的标志性法术还是略知一二的。
据说，这个仪式从来没有成功过，却有千千万万人死在转生仪式的准备阶段，只为了召唤那群黑魔法师崇拜的邪神。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询问自己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卡……赫卡忒死了吗？”
“在我的眼里，那种用仇恨与绝望缝合的怪物并不能算活着，现在她可以解放了。”
艾薇还想说什么，金长老忽然脸色一变，周围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然后轰然爆裂，就像碎掉的镜子。
“时停！”
世界寂静，黄沙被凝固，天气被定格，就连艾薇本人都被莫名的力量摁在原地，然而周围的幽暗缝隙却越来越大。
如同一道道漆黑的疤痕，随机浮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任何地方，不受时间的管辖，不受空间的桎梏。
这是……黑魔法？
可转生仪式从来没有成功过……
在失去意识前，艾薇隐约看见从深渊的缝隙中探出张牙舞爪的黑雾状触手，与不知从哪里涌现的璀璨的、宝石般光芒相撞。
……
“阿鸠，阿鸠……”
“别睡了！太阳都要晒屁股咯~”
身体从未像此刻这样沉重，艾薇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自身的无力打倒，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睡了很久的原因，艾薇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见模糊的五官与利落的短发……还戴着黑色的蝴蝶结。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金长老呢！？
艾薇心中焦急，却不能动弹，只能耐心地等着体力逐渐恢复。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万分艰难地坐了起来，脑子还是晕乎乎的，轻微晃了晃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阿鸠，你这次睡了好长时间呢。”
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很自然地说着，头上顶着绝对不属于人类的柔软猫耳……
艾薇刚才还把它看成蝴蝶结了。
但现在她没心思想这些，因为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是古朴简约的黑瓦土墙，是狭小窄长的青石小路，是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没有空中隧道。
没有飞行器。
没有磁浮岛……
种种迹象标明，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地球时代！
突然间，艾薇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Momo！”
她摸了摸胸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套及膝长裙，穿着露脚趾的凉鞋，身上根本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不似人类的男孩关切地询问：“阿鸠，又做噩梦了吗？”
艾薇努力压制语气里的急躁：“你有没有镜子，借我一下。”
男孩担忧地眨了眨眼睛，顺从道：“我去屋子里拿给你。”
艾薇从躺椅上站起来，推开挂着铜铃的大门往外跑，面前拦着一堵高墙，左右两边是青石板路。
阳光无法越过高墙照进来，艾薇熟悉这里的黑暗，因为她曾在这里徘徊不止百年。
此时此刻，她站在这条无光的小巷子里，没有回家的喜悦，内心一片荒凉。
“阿鸠！”男孩拿着镜子跑出来，焦急道，“外面的太阳还没有下山，出去会被晒伤的……”
艾薇没有说话，伸手接过镜子。
镜中的少女和艾薇的长相完全不一样，是传统意义上的东方美人，眼睛更细长，下巴更尖，嘴唇更薄……
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珠子黑沉沉的，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少女的脖颈洁白无瑕，没有墨绿色的奇异树纹，甚至瞧不见一点儿细微的伤口。
这是阿鸠。
过去的她。
艾薇放下镜子，看着猫耳少年茫然无措的脸，久久不能言语。
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他急声说道：“阿鸠，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喂，说句话呀！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该不是睡了一觉把脑子睡坏了吧。”
最后一句他是小声嘀咕的。
少年咳嗽两声，红着耳朵说道：“那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好了，我是河生，你在人类世界唯一的好朋友。”
艾薇没有反应，河生只好再接再厉，继续往下说。
“你叫阿鸠，是我三个月前在这条巷子里遇到的阿飘……阿飘就是鬼的意思啦！不要露出这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的笑脸渐渐崩溃，眉毛下滑，眼神耷拉，似乎因为好朋友忘记自己这件事感到万分难过。
“河……生？”
艾薇不能确定在自己漫长的鬼生中是否遇到过一个名叫河生的妖怪，但她紧盯着他的脸，想要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