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震荡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待视野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寨外围出现了很多人，他们正朝寨墙上投掷钩爪，似是要翻墙而入。</p>
村子方向火光冲天，大队人马正朝着大寨方向赶来。</p>
我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夜郎王带来的军队，在上一次的视野震荡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p>
大军的最前方，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骑着马走在前方，而他身边那名骑马的武士，就是郭侃。</p>
郭侃？</p>
刚刚，意识到是夜郎王带军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想清楚问题的根结究竟在哪里了。</p>
夜郎王身边的武士如果是郭侃，那我身边的人又是谁？</p>
我转头朝旁边的人看，在那里有一团被阴影遮盖起来的人影，我只能看到他那黑漆漆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长相。</p>
而此刻，小黑、黑眼老狗都凑到了那个人影身边，只有巫毒娃娃还抱着我的腿。</p>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朝着人影稍稍凑近。</p>
果然，那就是一个黑色的影而已，和小黑、黑眼老狗一样。</p>
可这些黑色的影子，还有巫毒娃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p>
远处的队伍忽地停了下来，夜郎王和郭侃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便一个人驱马朝大寨走来，而郭侃和其他人则留在了村口那边。</p>
老左他们也尾随着夜郎王过来了，不过他们没有跟到寨子那边去，行至半路，就掉头去了圣树方向。</p>
此时的圣树仿佛了吸干了周遭百米之林的所有养分，大片丛林枯萎，锈红色的土壤中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p>
夜郎王在大寨门前停留了一段时间，直到郭侃带着人来到寨前的时候，黑王被几个身披甲胄的战士拖了出来。</p>
黑王还活着，但他的脸上已看不出人类应有的任何表情，如同一个死人带着活人的面具。</p>
夜郎王眯着眼睛在黑王身上扫了几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掉头，来到圣树脚下。</p>
“砍！”</p>
随着夜郎王这一声暴吼，甲士们操起大钺，对着圣树砍凿起来。</p>
这和我在梦中看到的不一样的，梦中，红色的树应该是直接被点燃了才对啊。</p>
我瞪大眼睛用力去看，树干只是一点一点地砍出缺口，并没有起火，树皮也没有变成想象中的黑色。</p>
当圣树眼看就要倾倒的时候，甲士们似乎都犹豫起来，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看向了夜郎王。</p>
他们看到了什么？</p>
带着巨大的疑惑，我迅速朝圣树靠近了一些，就见在斧钺砍凿出的巨大缺口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血块，血块之中，隐隐有火光跳跃</p>
说真的，如果不是火光将血块的一部分区域映成了很深的红色，说不定我会以为那只是一块黑色的石头。</p>
夜郎王高高举起一只手，又将这只手重重落下：“继续砍！”</p>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当尘埃终于落定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树干就已经彻底死透了。</p>
“乌拓！”夜郎王指着圣树的断桩，悲戚地大吼：“烧了树根！”</p>
郭侃有那么小片刻的犹豫，他的视线在树桩上来回扫动，直到黑色血块化成的血水，浸入了年轮的每一条纹理，郭侃才将火石粉撒在树桩和树根上。</p>
呼——</p>
不知那是晚林中狂暴的风声，还是火石粉爆燃时发出的声音。</p>
火焰瞬间笼罩了树桩和树根。</p>
这棵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圣树，终归要在火焰的高温中化为灰烬。</p>
夜郎王转向身后的甲士，甲士们纷纷朝两侧移动，让出一条通路，黑王顺着这条通路被拖了出来。</p>
后方，圣树的根系还燃着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黑王的脸，让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狰狞。</p>
夜郎王细细观察了黑王一阵，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惊慌起来：“白胆呢？”</p>
黑王没有回应，他傻愣愣地盯着远处的火焰，像个木偶。</p>
“白胆呢！”夜郎王抓着黑王的头发，惊恐地喊道。</p>
我知道白胆指的是什么，那是黑白两玉中白色的那一块，只不过，那块玉已经被外族人拿走了。</p>
黑王依旧没有回应，夜郎王大急，再也顾不上君王威仪，俯下身来，在黑王的兽皮衣服上反复翻找了几遍。</p>
最后夜郎王撕开了兽皮坎肩，却依然没有找到白胆。</p>
此时我清晰地看到，黑王的左胸上有一片黑色的淤青，仿佛血肉已经在皮肤下方腐烂了一样，隔着弥漫在空气中浓烈火焦味，都能闻到一股腐肉的恶臭。</p>
这时，树桩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噼啪”声，那是树脂被火焰点燃时发出的爆响。</p>
黑王似乎是被这阵声响给刺激到了，立即发疯似地挣扎起来，他的力气很大，三四个甲士都压不住他的手脚。</p>
夜郎王立即起身，朝旁边的人招手：“多来几个人，压住他！”</p>
另有几个身材雄魁的甲士扑了过去，但还没等他们抓住黑王，黑王突然挣脱了束缚，如同飞蛾一般奔向了大火。</p>
郭侃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一直冷冷盯着黑王，待黑王从他身边窜过的时候，他突然抽出一根狭长的铜钉，奋力朝黑王的后背刺了过去。</p>
黑王立刻倒在了血泊中，但他依旧瞪大眼睛，死盯着不远处的火焰。</p>
火势越来越旺，树桩、树根早已在火焰中变成了碳一样的颜色，火力渐渐渗入地下，地底深处，传来一连串刺耳的“吱——呀——”声，如同金属被重力挤压发出的噪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