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笑着无奈点头，“那我到时候再看给不给得起了。”</p>
“看你那小气的样子。”阿慧尔白了他一眼，“我从天灵门借出这盏安魂灯，可是费了好些功夫。若是换个平常的仙门法器来，这被穷奇牙劈散的三魂七魄，你以为能够这么好聚齐？”</p>
“也好歹莫姑娘在死前念了护魂咒，不然她这些魂魄也不会乖乖待呆在那三里地内等人来收。”程简看了眼幻境中不断走动的莫兰，眸色隐过暗暗柔意。</p>
阿慧尔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也点了点头，随即摇头道：“但终归还是我这天灵门的法器厉害。”</p>
“的确。”程简也承认，“不然我也不会专门请你出山。”</p>
阿慧尔眼上有些被表扬的得意，正待说话，只见这安魂灯猛地一灭，蹙眉瞅了几眼后，道：“不成，这小姑娘心性好急，该不会是我揪出三魂七魄的时候，混进了其他人的魂魄吧。”</p>
程简透过那油灯光影，看到莫兰正气急败坏地走出木屋，作势想要徒手拆了木门，嘴角勾笑，“她一向如此。”</p>
阿慧尔古怪地看了程简一眼，再看了眼那油灯里的莫兰，切道：“不要搞得和莫姑娘很熟，她压根不知道这个幻境是你所建的。”</p>
“我并不需要她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最安全。”</p>
“自然是最安全，谁会想得到这小姑娘的魂体被你藏了起来。”阿慧尔在心中吐槽道。</p>
阿慧尔站起身来，手指捏诀，一些闲散药物皆飞入袖中，随即也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给程简，“这是共葵叶炼制的涂粉，能够止血祛瘀。你身上还有被穷奇牙咬过的味道，你那些仇敌可是都闻着味儿来偷袭你的，自己小心一些。可别死了，莫姑娘可是靠你灵力在养。”</p>
程简接过药瓶，斜睨了她一眼，“那些鬣狗还伤不着我。”</p>
程简和天灵门说到底还有些亲戚关系，天灵门是逐月窦氏姻亲，明面上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但是拦不住阿慧尔这天生反骨跳脱的性格，人人都排挤程简的时候，她只身一人跑去紫空派找了程简，当时程简刚刚从担惊受怕的崖底生活中解脱，对她也有些提防。</p>
但是阿慧尔却是初见程简时就觉得亲切，丝毫不在意程简的戒备，没心没肺地给他送天灵门的药。</p>
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长大，程简也一路披荆斩棘，成为紫空派化神修为的长老，但是也不再温和言笑了，性格变得易怒冷血，一心只想给他师父报仇。</p>
现在看他静静看安魂灯内的莫兰时，眼神有些怅然的专注，倒是还能有些以前的样子。</p>
阿慧尔不由对莫兰产生了兴趣，希望这次能够救回她一命，看看她究竟能对程简造成多大的影响。</p>
“这安魂灯就先放在你这儿，你好生养着。我去莫府看看莫姑娘的肉身，若是这肉身坏死了，这魂体归位也就难了。”</p>
“又要去赚一份人情了。”程简朝她挑了挑眉，揶揄道。</p>
“错，是两份。”阿慧尔比了个二，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莫九守是当朝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他的薄面不能不给。而皞白派楚掌门也给我爹去信，他的薄面也不能不给。我这一琢磨啊，正好你也让我来救莫姑娘，这一来二去能赚三份人情，我着实不亏。”</p>
“我现在开的是人情铺，你们欠下的人情，我一笔笔记得呢。”阿慧尔不落下风，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好好吃药后潇洒离开。</p>
程简看着那风风火火离开客栈厢房的阿慧尔后，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打开那白玉瓷瓶，一股蘼芜之臭味扑鼻而来，让他偏头蹙眉。</p>
这天灵门药效颇佳，就是世代流传下来，不见得有哪位掌门能改进下这冲天刺鼻的药味。程简难得心情好些，自顾自地想着。</p>
他掀开宽袖，手臂上一道半结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血肉绽开间能见到森森白骨，他食指点在伤口出，念了破界诀，乌黑煞气顿时凝聚在白骨之上，他将共葵粉洒在血肉上，伤口发出呲呲声，仿佛细小的血脓泡被针扎破，本是半结痂的黑褐色腐肉重新烂开，隐隐能看到新鲜红嫩的血肉。</p>
程简上完药之后，再念诀将伤口封住，放下宽袖之后，转头看着那盏安魂灯内的莫兰。</p>
她大闹一番后，显然有些束手无策了，也正看着那盏幻境中的安魂灯出神。</p>
灯影灼灼，犹如一面连接幻境与现实中的单面铜镜，此刻的莫兰面对面地看着他，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清她眸中那隐隐的茫然无助。</p>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第一次看见莫兰的时候，她眸子里满是晶亮色彩，家世优越，又是五大宗门皞白派的亲传弟子，灵力充沛，不到二十就能达到元婴修为的女修士并不多，她算是修真界的佼佼者，有着骄傲的资本和资格，他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留着一份心思，小心地观察着她。</p>
而现在再回想起来，他对莫兰的失望也许就是一件件小事堆积，这些小事对莫兰来说也许是微不足道，却是伤了他卑微的自尊心，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力。</p>
之后他们渐行渐远，似乎不曾再有那中秋夜中一同赏月的场景，一切美好都比木屋梦境来得更虚无。</p>
程简眸色幽深，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莫兰。</p>
从未这般静距离地看过她的长相，上邽山人杰地灵，万物之间皆是灵气充溢，她仍残存着豆蔻时的娇态，也多了清秀利索的气质，肌肤吹弹可破，仿佛一道落叶都能将她的脸颊挂出血口来。</p>
就是这么个姑娘，在最是动人的年纪里，被开山斧竖劈开心脏，满怀不甘地倒在腥红血泊之中。</p>
程简拳头微微紧握，他在京师中也按有探子，听来报说王勇带着府里侍卫跟踪了莫府女眷，他想着毫无灵力的武夫并不是莫兰的对手，也没当一回事。</p>
却是没有想到王勇这个蛮夫竟是偷偷把穷奇牙炼制成了开山斧，藏了一块在他手臂之中，穷奇牙煞气及重，虽是在怀远将军府中镇宅了几代人，但未必见得就认王勇这个主子，在王勇体内时已是将他精气血肉吸干。等王勇将手臂中的穷奇碎牙丢给开山斧时，他慢慢也瘪成一张脱骨人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