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好时，微笑着与她嘘寒问暖，可若是不高兴了，立马又变了脸色，或者说些刺耳的话来。一句抗旨能压死人，夏雪宁愿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如何找燕王报仇这件事上，只求这昏君能少折腾自己一点，也算是他还有些仁德之心了。
很快，便到了太后寿宴那天了，宫中热闹的气氛比往年更甚。
尤其是盈妃有孕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太后格外看重这胎，特地指派了两位太医为盈妃护胎。就连在太后寿宴之上，都命人将盈妃的位置安排在与皇后相齐的一侧。
寿宴在庆元殿中举办，原本跟夏雪也没什么关系，她一不用在姬康跟前伺候，二不必去宴上帮忙伺候贵人。可姬康还是下了一道口谕让她过去。
“你确定陛下是说让我参加，不是让我过去听差的？”她再三询问小陆子。
“对，给姑娘安排了坐席的，只管吃喝就是。”
哈！还有这等好事？
这寿宴上的珍馐美味，不是经常会吃到的。据说太后喜欢沧州菜，一个月前特地请了一批沧州厨子入宫来置办这一场宴席，所以菜色有一大半都是京城人士瞧着十分新鲜的。
夏雪来了之后，才刚坐下，就有婢女在旁边送来果物，并提醒她往旁边看。她一回头，这才看见母亲也坐在不远的坐席上。原来这就是姬康的安排，她又惊又喜，只是这场面上也不好随意乱动。
趁着宴会并未正式开始，她起身向母亲点头示意，母亲很快也跟着一起出来。在殿外廊下，母女俩才抱在了一起。
“父亲呢？父亲没事吧？”
“他腿伤未痊愈，又染了风寒，还在家里休养着呢。这宫宴原本我也不想来的，但陛下口谕一定要我来，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宝贝女儿，也算是值了。”母亲抹着眼角的泪水，“如今你在御前当差，一切可好？”
“嗯，女儿一切都好。上次给家里的信？”
“柳家二郎给捎回来了，寥寥数句，我翻来覆去给你父亲念过好几遍。他也十分挂念你。”
“你们好好保重身子，我有空了就回家看你们。”
“傻孩子，在宫里当差不比旁的，哪儿能说回家就回家。听说陛下对你很是照顾，你更要打起精神来。瞧着你气色也比原来好了许多，母亲也放心了。”
母女俩没有聊太久，见着宴席快要开始了，才先后回了席位上。
坐定之后，夏雪抬头，望见台阶之上龙椅旁的盈妃，她打扮得十分精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的美人胚子。她的位置离姬康那么近，总是殷切小心地望着姬康，那眼神的炙热怕是瞎子也感受到了。
身旁的坐席上有显贵家眷，也在小声议论着，“听说呀，盈妃这一胎来得相当不易呢。”
“是啊，如今母凭子贵了，皇后都一直没怀上，倒叫盈妃抢了先。”
“瞧瞧秦家父子，多少人去给他们敬酒。”
“人家的福气，咱们是羡慕不来的。”
难道他另有计划，只是未跟自己提过？
这时宫人宣告太后入殿，众人起身，一个华贵的妇人在簇拥中，走到殿上，坐到了龙椅旁一侧。不少人开始向太后祝酒，说着吉祥讨喜的话。
夏雪心里乱糟糟的，她根本无法在这宴会上静下心思，享用美食。仇人就在眼前，欢声笑语，与人推杯换盏，她如何还有胃口？要不是因为母亲还在，她几乎都想找个机会离场，让眼前清净。
宴会过半，歌舞演罢，只见燕王忽然上殿，拜在太后面前，高声道，“今日是母后寿诞大喜，儿臣还有一事想请母后成全，促成双喜。”
“哦，珉儿有何事，说来听听。”
“儿臣倾慕夏元吉大人家的千金已久，希望能纳她为侧妃，还请母后成全。夏大人为官正直清廉，家风严谨，夏家小姐聪慧娴静，儿臣虽只与小姐有一面之缘，却一直难忘，若能迎娶她，当是儿臣的幸事。”
满殿哗然，皆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惊人消息。
“夏大人？不就是前不久被人诬告的那位翰林院编修。”
“哦，能被陛下钦点为主考，应该有些才气的。”
“夏家小姐又是哪位啊？”
夏雪双手微微颤抖着，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法清醒过来的梦魇，燕王姬珉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后还没回话，却听见姬康在殿上高声回道，“不可！”
合殿上下一片沉寂。
太后缓缓姬康，微微笑着，“此话怎讲，为何不可？”
“回母后，此女乃是儿子的近身侍女，只是一介小小宫女，王弟既然要纳侧妃，应该另选良配。”
“陛下此言差矣，虽然夏家小姐如今是宫女，当初却是在秀女名列中。即使是被陛下贬下来的，皇兄觉得她不是良配，可臣弟却看她很是顺心顺意。”
燕王与皇帝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太后的目光在姬康与姬珉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夏卿今日可有来？”太后岔开了话题。
夏雪的母亲这才颤巍巍地出了席，走到殿中，行礼叩拜，“回太后，臣妇乃夏氏内子，我家大人身体抱恙，虽有心为太后贺寿，恐病气不吉，便由臣妇代为入宫拜贺。”
眼看自己母亲被召，夏雪脑子嗡嗡作响，没想到燕王一句戏言竟然当真。
自己的命运就落到了太后的一句话上，只要太后应一句，就连姬康也再难反驳什么了。让她嫁给燕王，不如让她去死。不！那只能在新婚之夜，与燕王拼个你死我活，可又不行，这会连累夏家！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以至于碰倒了案几上的铜杯，酒水泼洒流落到裙褂上，这才唤醒了她些许神智。
“夏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小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