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天在太后寿宴上燕王要求娶此女，没忍住便多看了一眼。若论姿色，此女只能算得是中上，并不是什么一眼绝色的佳人，不客气地评价，只能算个还可以吧。身量也不算多娇俏，不胖不瘦，顶多就是肤色白皙，低眉垂眼行礼的样子跟这宫里别处看到的宫女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便是这般平平无奇，不仅燕王想要她，陛下似乎也对她格外的看重。
他做大理寺卿十余年来，观人无数，只一个眼神便能看出此人是否撒谎，但却无法从一个男子的角度客观评价一个女子如何。
夏雪的心思根本没察觉到这位侯大人在心里给自己评了个普普通通的分数，只是有些奇怪，明明没有安排她过来御前伺候，怎么突然让人传话把她叫过来。
难道是狗皇帝准备好了要让自己回家探亲了？
那也不对，回家探亲不该是直接带她出宫了吗，怎么还要来御书房？
难道是要先谢恩，对他感恩戴德，三呼万岁，再行八拜九叩大礼才算数？
在她满心疑惑中，还是进来了，拜见了坐在御案后龙椅上的这位主子之后，才听他缓缓道，“把你的令牌拿出来，给朕瞧瞧。”
立在御案旁的夜公公眉梢微动，面上却波澜不惊。
“啊？什么令牌？”夏雪装傻。
“就是昨日朕看见从你身上掉出来的那块。”
“哦，奴婢忘记戴了，陛下要看，那现在就去给您拿去。”夏雪强装镇定。
“搜她身！”姬康看了一眼旁边的夜公公。
夜公公迟疑了一下，正要向夏雪走去时，姬康起身抢先道，“不必了，朕亲自来！”
“啊！奴婢想起来了，令牌嘛，那令牌就在这儿！”她堆着笑，将一直随身带着的令牌递给了姬康，心里却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你是不是想玩死我才开心啊，昏君！
姬康接过令牌，一转身交给了夜公公，“小夜子，你可认得这令牌？”
“看起来像是奴才前些时候丢的那块。”
“哦？”姬康反问了一声。
夏雪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偷一块内务府总管的令牌，是会被庭杖还是剁手？
“内务府可曾给宫女发过这种令牌？”
“回陛下，只有各宫管事宫女才有令牌，样式与这个不同。这块是宦官令，上面应该还有专人的印记。”一边说着，夜公公一边转过令牌的背面，看到了那熟悉的印记，很快就翻回正面来。
姬康听着答案，踱步到夏雪面前，盈盈笑着，“你可知欺君之罪，偷窃之罪，私逃之罪，数罪并罚会是何结果？”
他明明有着天人之姿，此刻却如九刹妖魔一样，让夏雪后脊背开始发凉，脸色都变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姬康从她眼中看到惧色，心道，坏了，玩过头了。
于是，他回头看了夜公公一眼，干咳了一声，退回到自己御案后面。
夜公公才十分识趣地接了话头，“启禀陛下，若是夏姑娘只是偶然拾得，一时忘记交还，也是情有可原的。宫里的令牌模样，大抵有些相似，记错了也是有的。”
看她如蒙大赦的表情，姬康差点没忍住唇边的笑意，“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退下吧。”
说完，他转头冲夜公公使了使眼色，有些不该有的念头要赶紧扼杀在萌芽中。
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夏雪感觉自己后背衣裳都湿了两层。
若是一个不留神，她被判罚个五马分尸或者流放千里之外，想一想都可怕。
夜公公在后面跟了出来，两步追到她身旁。
夏雪哆嗦了一下，回头行礼，“不知总管大人还有何赐教？”
见她态度前所未有的恭谦，夜公公也不知是该笑还是不该笑，最后依旧是沉着脸说道，“只是来提醒姑娘一句，凡事注意分寸，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本来她还打算要谢谢他刚才在里面替自己解围，不过现在看来这人跟姬康万全是一丘之貉。
对，她时刻不会忘记自己这个宫女身份，不会再动私自出逃的念想了。
当然，仅限于没有万全把握的时候，等到她准备齐全，这八丈高的宫墙也拦不住她！
回去的路上，夏雪的心情无比沉重，以后夜公公恐怕是不会再教自己武功了。
而燕王那边，虽然姬康已经知道他跟盈妃的事情，但看起来也不会对他有所动作。那自己的复仇大计，该如何进行呢？不能出宫，又不能习武，下药吗？从哪儿弄来呢，找柳亦辰？不行，会牵连到他。
要是能出宫就好了，她长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死循环。
“夏雪姑娘！夏雪姑娘，请留步！”
一个小宫女在身后追上来。
夏雪认得她，她是蓉儿，兰嫔身边的宫女。
“蓉儿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家娘娘请你叙话，许久没见，想着姑娘呢。”
夏雪应承着，便跟着蓉儿去了越秀殿。
见到兰嫔之后，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兰嫔似乎清减了几分，脂粉都盖不住眼底的青色。
“娘娘是有何烦心之事吗？”
“妹妹也知道，如今后宫中风头最盛的便是那怀有龙嗣的盈妃。原先得了妹妹的消息，我本以为她有意隐瞒自己有孕之事，定如妹妹所料，这胎怕是有些古怪。谁想，如今看来，倒是替他人作嫁衣裳。”兰嫔重重叹了一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这种失望，夏雪又何尝不知。
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娘娘可曾查到些什么？”
兰嫔缓缓摇头，“太医院里原先替盈妃看诊的那个徐太医已经被免官辞退，香蓉殿里的下人们也都尽数换了。我竟是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越是如此，不越说明了其中有鬼吗？”夏雪皱了皱眉。
“是啊，可是陛下，太后，皇后，他们换着法儿的对盈妃褒赏。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盈妃如今是被捧上天的，都说她若是诞下皇长子，怕会是要再晋封为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