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这礼并不完整，浅浅屈膝不等夏雪开口就自个儿又站好了，算是常礼。若是依足了宫规，韩溪月身为妃嫔，到了正宫娘娘的寝殿来拜见，第一下是要行正礼的，除非是皇后开了口免礼否则不能擅动。
夏雪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让人赐座，就屏退了左右。
她明白韩溪月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等殿内只剩她们俩时，韩溪月轻轻笑了，“真没想到，我们俩还真是孽缘，原先是你差点成了我嫂子，后来又是你差点害死我兄长，到眼下，你竟然做了皇后！”
韩溪月进宫还不满一年，可她妆容气色在夏雪眼中已比当初在祁州初见她时老成了不少，虽然听说在宫内对她的评价依然是天真烂漫，深得皇上跟太后的喜欢，但此时她的神情可丝毫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天真。
“溪妃来本宫这儿不是为了喝茶闲聊的吧，有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吧。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本来这不关我的事，但想到我那傻兄长拼了命都要护着你，我也真是替他不值。要是被那些人得逞了，估计他恐怕会犯下抗旨的大罪，从祁州又杀回京城来。”
“此话何意？”
“有人打算要对你下手了，你这后位是怎么来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可是却管不了人心里的嫉妒。小小的浣衣局宫女，竟然都能执掌凤印？”韩溪月像是在模仿旁人的语气，又像是在说着自己的心事。
忽然她恢复了平静的声调，继续说道，“我只是听说，有人不想让你坐在这个位置，更不想你生下这个孩子。出于好心，所以来提醒你一声。”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夏雪追问道。
韩溪月微微一笑，“不如请娘娘自己猜猜看。好了，今日也不是来叙旧的，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这么好的消息，是不是也该有些赏赐啊，皇后娘娘？”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主动上门来也算是韩溪月对自己的投诚。
夏雪跟着一起微笑，“那本宫就先说声谢谢了。”
她提高了声音，“来人呐，请溪妃到库房去选几样她喜欢的物什，以彰她对本宫的挂念。”
虽然夏雪是不喜欢用这种主子的态度呼高唤低，但好歹她也在宫里学习宫规这么久，如何拿出一个皇后该有的气势，这一点还是晓得分寸的。
韩溪月起身朝着夏雪行了礼，跟着宫人出了殿门。
她有幸见了一眼坤宁宫的库房，真的是开了眼界。领路的宫女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跟她简单数宝了一下，这里面七八成的东西都是来自皇上的赏赐，还有另外几成则是朝臣以及家眷们孝敬来的东西。
韩溪月对这些珍稀之物并不眼红，她所盼的不过是姬康这个人罢了。
只是姬康心里没有她这件事，她也看清了，不如拿些身外之物，丰盈了自家口袋才不算太亏。
回头，管库房的宫女很是不甘愿地跟魏姑姑抱怨道，“溪妃也真不拿她当外人，生生选了七八件好东西。咱们娘娘也太大方了些，竟然也都点头同意了。我在宫里这么久，还没见过敢这么贪的。”
秋秋在院子另一头听见这些小话，心里对这个魏姑姑生了几分好感。
她虽然位分并不高，但在宫里的经验跟眼见要比许多年长的老嬷嬷都要老道。一转头，秋秋就把这件事当闲聊谈资告诉了夏雪。
“当初也是夜总管推荐来的人，他看重的，定是不错的。”
夏雪对魏姑姑也很信赖，大部分源自于夜公公的眼光。
当初夜公公把坤宁宫宫人名单交给夏雪时，就点着魏氏的名字，告诉她可以信这个人。内务府的层层筛选，能够过滤掉大部分的眼线，也确实有疏漏的地方，或者说故意的疏漏。
水至清而无鱼，若是真的把所有的敌人暗桩都拔掉了，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娘娘，还记不记得以前在慕雪殿里的一个老宫女琴姐？”秋秋忽然压低了声音。
自从“洛妃”的事情之后，慕雪殿三个字在宫里已经算是禁忌了。
那是夏雪的过往，也是被姬康亲手抹杀掉的过往，虽然不能怪他，一切却是因他而起。夏雪自己都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去淡忘，因为她心里能体谅姬康的难处。可现在秋秋忽然旧事重提，让她的表情变得略复杂。
“听说她如今人在冷宫，而且情况不是太好。”
夏雪皱起眉头来，她如今已经不是洛妃了，而是皇后温氏，没有理由再与过去慕雪殿的宫人们有什么牵连才是。这些道理，秋秋也该是明白的，可她为何会专门跟自己提起。
夏雪强忍着心头不快，追问道，“她怎么了？”
“其实，奴婢已经偷偷去探望过她，看她的样子像是病了，但根据病症用了柳太医开的药之后并无缓解。所以奴婢猜想，她可能是中毒了，而且还不是一种普通的毒。什么人会在宫里对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宫女下手呢？奴婢很是好奇。”秋秋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点，也是她把这件事特别跟夏雪汇报的用心。
当初夏雪还是洛妃时，蒙冤落难，慕雪殿被封，原本的宫人四处遣散。
可因为太多晦气，其他妃嫔处是不可能收留她们的，有手艺的便到了宫里各部继续干活，没手艺的都被外派到行宫，或者是直接放出宫了。那个琴姐是宫里的老人，倒也是有些人脉关系，便自请安排到了冷宫打扫。
在姬康治下，冷宫空置多年，只是一直保留着先帝时候的布置，做做日常的清理和维护罢了，活计倒是很简单。琴姐的年纪虽然大些，但身体并无什么病痛，按理说不会突然病重至此。
秋秋得知消息时也很意外，才在夜深人静时亲自去探查了一番，甚至还将琴姐的病情记录请了柳亦辰做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