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起身，追了上去，总觉得他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他说几句。”秋秋跟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识趣地从殿内退了出去，还将门带上。
垚折转回去，坐到先前的位置上，像是任凭处置似的，低头抱着胳膊，却也不吭声。
夏雪跟过去坐到他身旁，“你不愿意被燕王这样一直控制着，对吗？”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没想到垚一开口就怼人，夏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对话了。
她轻笑道，“我没有想象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本来我们也不认识。那天夜里，你奉命来杀我，但是却终止了，你心里应该还有一丝善念。”
“不过是命令改了而已，我一个傀儡，能有什么善念。”他也跟着笑了，却是冷笑。
“但你刚才，是在救我，对不对？还有之前在温泉的时候，你也在阻止我下水……”
“既然你这么好奇，又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那不如你来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说着，他伸手拉开衣襟，他的胸口像是有一个破洞被一堆深褐色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糊着，表面沟壑不平，凹下去的地方像是被一层微透的薄膜封住，但几乎可以看到里面血肉。
那里面分明还有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眼前的景象惊得夏雪捂住了自己的口，才没叫出声来。
他到底是什么？正常人胸口开一个洞，还能活吗？
看到夏雪脸色的惊愕，垚微微皱起眉头，唇角边却浮上一个不屑的冷笑，接着他要将衣襟重新拉上。夏雪却按住了他的手，“无意冒犯，不过我可以再靠近些看看吗？”
“你，不怕吗？”这回轮到垚诧异了。
他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这副模样，哪怕是……
刚才解开衣襟的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被她从此厌弃的觉悟。
“碰的话会疼吗？”夏雪低头凑到他胸口位置，仔细观察着他胸口这处古怪的模样，并不像是伤口，而且形成这样时间也绝不会短。
“不疼。”垚被她这样几乎是凑到身前的姿势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
夏雪则是越发探长了身子，极力忍耐着想上手去触碰一下的冲动。最奇怪的是他胸口这半封闭的洞，几乎闻不到任何气味，没有药味，也没有血腥，她只能闻到与他衣裳上相同的淡淡汗味。
垚发现她几乎快趴在自己身上，还在轻嗅着，身子越发绷紧了。
“可以了吗？”他避过直接的眼神接触，望向其他地方。
夏雪这才抬头，看到他脸上表情十分尴尬，才恍然，伸手帮他整理着衣裳。
“我自己来。”垚干脆转过身子，极不愿意再被她的手碰到似的。
“你这里是怎么弄的？”夏雪问道。
“不记得了。”
或者说，自他从一次事故中醒转之后再有记忆时，胸口就是这副模样。
垚回头望着她，抿紧了唇，却不再做答。
“先前你在前殿时，回太后的话，说得挺利索的，对宫里的事也极为清楚。为何我现在问你话，你又惜字如金，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夏雪不由得露出有些泄气的表情，“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
许是朋友二字对他有些触动，他轻叹了一口气，才答道，“你平日里跟人说话，也会问这么多问题吗？不觉得自己吵吗？”
“吵？”夏雪一挑眉梢，忍不住攒紧了拳头，却在下一瞬又笑了出来，笑了很久，眼角都笑出泪来。
垚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等她笑完。
“垚，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管你这是什么病，我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
“要不是治不好呢？”看她认真的模样，垚故意反问道。
“我会去找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你一定会好好的。”她望着他的双眸中荡漾起如薄一般的氤氲，声音里藏着极力在压抑的颤抖。
“为何要帮我？只因为我的样子长得跟你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转开目光不再看她泪光闪烁的模样。
“因为你会变戏法，而且功夫也很厉害，我也真的很需要一个厉害的侍卫。所以请你留下来帮我，每个月的工钱绝对不会少！”夏雪快速抹干眼角的湿润，用欢快的声调回答着。
“留下来可以，但我不会做内侍。”
内侍就是大历宫中太监的别称，而且还是太监中品阶比较高的。
夏雪噗嗤笑出声来，“好，我答应你。”
他二人在殿内有说有笑的时候，姬康刚好折转回来，见殿门关着，该在周围伺候的人却都站在廊下，不由得微微蹙眉。
外面高呼万岁的声音，让夏雪反应过来，先起身去迎姬康。
这一会儿姬康才有细功夫打量到站在夏雪身后的垚，他也对垚的模样有些好奇。
“这人是谁？”
“我新收的侍卫，他以后就留在我身边……”
“若是记得没错，方才他是跪在姬旻身边的，你当真要收了他？”姬康已经从恢复过来的夜公公那儿知道了行宫里的情况，只不过他还是要当面问问清楚，看看夏雪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
“他原来是在燕王府待过，但他现在是我的人了，陛下不会连这种小事都不答应吧？”夏雪堆起一个诚恳的微笑。
“那你应该是知道宫里的规矩，你想要个人做坤宁宫的侍卫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净了身，朕还可以赐他一个官阶，让他日后在宫里行走方便些。”
“不能净身！”
姬康盯着夏雪，等着她的解释。
夏雪扭头看了一眼垚，他的态度自然是十分的坚决。为了说服姬康，她只能发挥临场的本事了。
“垚，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陛下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