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垚的情况，看起来是不容有失，毕竟人的心，只有一颗。
而垚坐在对面，望着他们俩人一个不时说几句，一个不停地用手比划，连带着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都只是在讨厌着如何治疗自己。这种被人关注，关心的感觉，他有些陌生，也有些迷惑。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夏雪忽然听见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对柳亦辰做了一个手势，且暂停片刻，要先出去看看。
“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被人搀扶着，头上血流如柱。
“还请柳太医赐些药，他方才在伺候燕王殿下时，不知殿下发了什么脾气，将他的头打伤了。”旁人向夏雪解释道。
夏雪微微蹙眉，果然这个燕王一到地方就开始惹事情了。她让先秋秋带着侍卫下去止血，柳亦辰也去准备药箱再来替那侍卫检查伤势。
她自己则是到燕王的院子里，亲自看看大晚上的，他到底又发了什么疯。
等一进门口，她便闻到一股飘散开来的药味，地板上碎了一地的药碗瓷片，还有褐色药汤残液。燕王本就坐在里面，看见夏雪进来，反而起身就往内殿走。
“站住！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以随意打骂下人吗？”夏雪高声喝道，见他脚步不停，便干脆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放手！”燕王沉声道，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尖的夏雪却看到他脸颊上的伤痕，“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他别过脸去，不让她看。
夏雪却绕到他面前，偏要看。
他的嘴角上一处明显的淤青，半张脸上都有些微肿。
这张脸毕竟有几分像姬康，她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狼狈。之前即使屡次被困，他总是毫不在乎的放荡模样，让夏雪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是谁伤得你？”
“这个时候来假好心，是不是有些过了？”燕王甩过她的手，冷冷一笑，“诚然你说得对，如今本王只是阶下囚，有什么也都只能受着，待他日若有机会，本王一定会加倍奉还！”
夏雪抿紧了唇，沉默片刻，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陛下并没有让人苛待于你，要是那些侍卫跟你有什么误会，那我跟你说声抱歉。可这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人缘这么差。”
燕王靠在椅背上，抬眼望着她，“你这是在道歉？不是趁机再奚落本王一顿？”
“我那儿还有些外伤药，你别动，我替你敷上。你要喝的药，一会儿让人重新煎好再送过来。”夏雪对他的态度明显是软了许多，不再用一脸厌恶的表情看他。
“还喝什么药，怕过不了多久，皇兄就会对外宣布燕王不治身亡的消息，你这些药也可以省省了。”
燕王凄然一笑，“你以为我图的是他的皇位？我只不过是拿回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可是他已经是皇上了，你该认命！”
“认命？可笑至极。若有一天有人来告诉你，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你会认命吗？”燕王反问道。
夏雪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他。
“本王来告诉你，若是认命，我根本活不到今日。他们都想让我死，我偏不！多少个夜里，我从梦里惊醒，以为自己已身在阴曹地府，那种绝望跟恐惧，你可能体会？我只有站到最高那个位置，才能安心，才能保住自己，你明不明白？”
燕王情绪略激动地说着，甚至抓住了夏雪的手。
她第一回没有立刻抗拒他的触碰，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回望着他。
前世里，她是被眼前这人的一句命令给害死，而后便带着无限怨念重生。她曾经不惜与他同归于尽来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却不想自己一直恨着的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真的想让他以死来谢罪吗？夏雪疑惑了，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内心涌动的同情与怜悯，是为了燕王，还是为了她自己。
若不是燕王，她获得重生之后可能只是会以夏雪的身份平静地在夏家过着寻常日子。
就是为了复仇，让她再次卷入了宫廷中，卷进了姬康与燕王之间的争斗里，甚至连身边的亲人挚友都因这样的争斗而送了性命。
若说她不能再恨他了，那这些过往又算什么？
若说让她继续再恨他，可一个垂死之人，因为生而不公的偏执，让她觉得他也不是生来就是恶人。
夏雪久久怔神，不知是回忆着过往，还是被他的话所触动，竟毫无察觉自己的手被燕王久久握在手中。等她回神之后，才赶紧抽出手来，“我，我去取药，你先歇一会儿。”
望着夏雪急急离开的背影，燕王唇边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夏雪才从屋里出来，迎面就与夜公公撞上。
“没事吧？”夜公公见她神色有些慌张，脸颊似乎微微泛红，“燕王他……”
“咳……我没事！他受了点伤，我去取药。对了，跟你的人说一声，虽然陛下是下令幽禁，可他毕竟还是王爷，该有的礼待不能少！”夏雪目光闪烁，并不想跟他对视。
夜公公微微皱眉，并没有解释，只是夏雪的话以及她对燕王态度的转变，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方才他也得到了消息，看守燕王的侍卫受伤，他自然要去查看的。
侍卫头上的伤已被柳亦辰诊治过了，血也止住了，才向夜公公说了事情的经过。
“属下听见燕王在屋里打碎了东西，便进去查看，结果就被他偷袭，还被他用瓷器碎片伤了头。可属下并没有还手，只是退了出去，才赶紧向大人汇报……”